千万个片刻(12)

2025-09-20 评论

  “嗯……”李不凡的声音变散了,他开始觉得很困,“有些时候,人也是会忘记过去的。”

  又过了一会儿,李不凡呼吸更轻了,可是外面好像下起雨来,啪嗒啪嗒的水珠打在帐篷上,他呢喃道:“下雨了……”

  季一南还是没有闭眼,黑暗中,他甚至看不清李不凡的轮廓,却能想象到他是怎样躺在自己身边。

  李不凡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

  才会在此时此刻和季一南离得这样远。

  因为他不记得季一南,也不明白他的爱。

 

 

第9章 

  对季一南来说,他的人生有两道很明显的分界线。

  一道是李不凡的出现,一道是李不凡的离开。

  季一南的童年,如果让他自己形容,他会觉得像一个很小、很窄的房间,是灰色的。

  父亲在他刚出生没多久就因为车祸去世了,母亲宋宁是单亲妈妈,工作辛苦,经常满世界飞,留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

  在季一南生活还不能自理的年纪,宋宁的事业尚在发展,因此请了保姆照顾他。

  最初的几个都因为发现季一南是个没人管、又很闷的小孩,而有所薄待。

  买的菜是最便宜的,一顿剩了饭,下两顿还要继续吃,季一南过得很差。但他太懂事,知道妈妈也很难,所以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他很少会和宋宁说。

  等他慢慢长大了一点,家里不再需要阿姨,宋宁事业也稳定下来,他们才搬进别墅区。

  那时他家的旁边是一栋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空缺了很久。

  在季一南即将去读初中的那个暑假,旁边搬来一家人。

  几辆车停在楼下的时候,季一南正好坐在阳台上背英语单词。一个偏瘦的男生推开车门跳下来,把手里的篮球放在地上拍了几下,弄出的噪音惊动了他的父亲。

  阳光有些刺眼,季一南放下课本,看见那个男生被父亲打了一巴掌,抱着球乖乖垂下头。

  但等父亲转过身,男生就抬起脸,对着父亲做了个鬼脸,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坐在楼上的季一南。

  像是偷看一样被发现,季一南有些不知所措地顿住。

  楼下的男生却把手抬得很高,掌心像开花一样,和季一南打招呼。

  几天后,在初中的第一个班级,他站在门口的告示栏,注意到一个简单的名字:李不凡。

  因为太特别,季一南的视线停留了片刻。一片不属于他的小小的阴影落在那个名字上,有人很近地和他说话:“你在看我的名字吗?那你呢,你叫什么?”

  季一南回过头,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隔着阳光和满是尘埃的空气,他好像又回到那个下午,那个和他打招呼的瘦小的男生,穿着宽松校服站在他眼前,彻底结束了他的冬天。

  “我叫季一南,季节的季,一二三四的一,南方的南。”

  “你的名字也很简单,但我觉得比我的好听……不凡不凡,哪里不凡了……”李不凡嘀咕着进了教室。

  季一南没有朋友,始终像一道孤独的影子,那时因为认识李不凡,才第一次模糊地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孤单了。

  但一开始,他其实觉得李不凡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小孩。

  这要从李不凡是怎么成为他的同桌的开始说起。

  刚进班级时,老师按照首字母排序,把季一南分在一个很胖的男生的前桌。

  对方仗着自己比同龄的孩子体型强壮,很爱欺负人。

  在季一南喜欢的数学课上,他第一次用铅笔戳了季一南的后背,并在季一南回头时很不友好地嘲笑。

  十岁出头的季一南很少对同学抱以纯粹的恶意,以为只是无聊的玩笑。

  但在小胖第十次用尖锐的笔尖戳中季一南的后背时,他打算寻求老师的帮助。

  “他是不是想找你借什么东西,或者和你说话呢?”老师温柔地问。

  “同学之间要好好相处呀,或许你可以尝试和小胖说一说你的困惑,如果是误解了对方,要记得道歉哦。”

  季一南很懵,觉得老师似乎弄错了重点,但他本就内向,不爱讲话,更不爱辩解,只对老师点点头,而后和正要去上课的老师一起朝教室走。

  还在走廊,他们听见教室里传来的尖锐叫声,老师神色惊慌地冲进去,季一南走在后面,只看见重重人影后举着手的李不凡。

  “老师,李不凡的手在流血!”

  “是小胖用铅笔扎的!”

  同学们争相告状,老师出面处理,说要带李不凡去医务室,但李不凡很熟练地指向季一南,说要季一南陪他去。

  老师觉得他们是朋友,于是同意了。他们还没离开教室,他便大声地训斥起了小胖。

  虽然季一南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但他觉得一切似乎没这么简单,尤其是李不凡一离开教室,就收回那种很可怜的表情,满不在乎地用一团纸巾裹住手背时。

  “你痛吗?”季一南问他。

  “痛啊,”李不凡说,“但是也不痛。”

  很久以后季一南才明白什么叫痛又不痛,前者表达生理上的客观感受,后者表达主观上的感觉。

  那时季一南只是非常难受,他不想看到李不凡流血受伤,不管痛或不痛。

  他们沿着操场的边缘走去医务室,等到夕阳变得很红,李不凡才悄悄告诉季一南:“铅笔是我掰断的。”

  季一南停下脚步,李不凡又继续说:“小胖戳你后背是对你不好,你不要觉得他很善良。”

  “我没有……”

  “好吧。老师不一定会管这些,以前我就经历过,我还不敢告诉我爸,我爸肯定会打我的。所以我要自己解决这种事,”李不凡表现出十分满意的样子,“我很小就开始学画画了,天天用铅笔,我很了解铅笔的。反正都是我故意的……总之有了这次教训,以后他肯定不敢随便惹你了。”

  之后他宣布:“出于保护你的需要,我决定成为你的同桌。”

  “是为了我吗?”季一南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记得李不凡说要做他的同桌。

  他望着李不凡,觉得他很远,又望向脚下两个交错的影子,才敢相信他很近。

  在季一南的记忆里,李不凡很长时间都是一朵开得很有生命力的花,如同他们初识的时候,在他暗淡的世界里耀眼着。

  思及此,季一南又睁开了眼,很轻地侧过身,去看躺在身边的李不凡。

  他的脸瘦了一些,鼻梁更挺,眉弓漂亮,嘴唇和耳朵都薄薄的,已经和小时候完全不同。

  但有一点类似,至少此时此刻的李不凡和那年的李不凡一样,都还是健康的。

  因为在李不凡的人生中,生病的时间其实更长更久。

 

 

第10章 

  养成一个习惯仅仅需要二十一天,而如果没有意外,季一南恐怕能和李不凡做两千一百天同桌。但哪怕季一南的整个青春期几乎每天都和李不凡在一起,发现他的异常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不凡不擅长伪装,也不习惯说谎,唯一想要隐瞒的事情却能瞒得很好。

  首次被季一南察觉到端倪,是在高二那年。

  起初是李不凡总说自己要去补习英语,之后却神秘地消失二至三天,不论季一南怎么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他都不接、不回,等回学校上课的时候,才会和季一南解释,说没有看到。

  高中阶段的最后一次运动会前夜,他和李不凡临时留宿学校。

  到了晚上十点左右,他们当时最好的两个朋友,徐祁年和喻修景,说喜欢的游戏今天开启新赛季,想去网吧玩。

  李不凡对这个提议非常支持,并且劝说正在做英语听力的季一南。

  校门口有保安,他们只能翻墙离开。但四个人一起出现容易被发现,李不凡和季一南就先走。

  十几分钟以后,他们出现在学校食堂旁边的一堵矮墙上。

  “你慢……”季一南话还没说完,李不凡已经从松松垮垮的砖墙上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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