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南越过中控拉了下李不凡的手,问他:“回去吗?”
可能是午后有些疲倦,李不凡懒懒地靠过来,贴住了季一南的额头:“睡一会儿再回去。”
季一南抓住他过来推自己上衣的手,好笑地问:“你说的是哪个睡啊?”
“都可以。”李不凡抓住季一南的衣领,被他握着腰抱到自己身上。
只论做a,他们不需要说什么话,就有很强的默契。李不凡的手撑着座椅的靠背,一直微微垂着头,汗水从脸上滑下来,滴到季一南的脖子里。
车里的暖气刚刚关掉,虽然窗外是雨天,但车内还是很闷。李不凡被按着腰,小幅度地动。
后来实在很热,季一南帮他脱掉外套搭在身上,抽纸给他擦干净了小腹,让他靠着自己睡了。
李不凡什么时候走的,季一南并不知道。他睡得很熟,醒来时,身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雨还是没停,把车窗浇得格外模糊,天色也有些暗了,季一南下意识去找手机,却见一团黑影靠近了车。
有人敲了敲窗,凑近了,季一南才看清那人是穿着雨衣的李不凡。
他按下车窗,李不凡帽檐上的雨珠就滴下来,落在他手背,冰凉。
“我去给你找花了。”李不凡笑着,整张脸都湿了,却举了举手里一大束嫩黄色的雏菊。
他的眼睛比雨水还要清澈,手里的花更不像是花,像季一南等了很久的太阳。
“我就记得那束花,很漂亮,”季一南说,“你经常给我带花的。”
下雨都带。
在电话的那一边,李不凡沉默了片刻,才说:“以后也会记得。”
他又问:“那……你三十岁生日那天,除了和小七一起吃饭,还做什么了吗?”
一根烟没怎么抽就燃完了,季一南垂着眼,看烟灰掉下来,“那天啊……我突然想到你以前送我的那束花,很想找到相同的,就开车出去。”
“季一南你知道吗?”李不凡声音很低,“我现在开始有点害怕了。”
“怕什么?”季一南问。
李不凡说:“我怕现在的我会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你,都过了一辈子了,我要是我没有那么喜欢你,是不是就抓不住你了。”
“不会的……现在就很好了,”季一南感到自己有些醉了,“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了。”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这辈子我们没有在一起,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第54章
三十岁生日的那个晚上,季一南很难得地和小七聊了几句李不凡的事情。
那可以说是季一南第一次开口讲到他,起因是小七在做菜时不小心加了香菜。
厨房里热气蒸腾,小七放完香菜,才想起季一南不爱吃,转身和季一南说:“一哥,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加香菜了,等会儿给你挑出来。”
季一南走进来,把小七盛在桌上的菜拿起来,才说:“其实我不挑,挑的不是我。”
小七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季一南可能说的是谁。
两个人坐到阳台上吃晚饭,小七听季一南提了那么一句,才试探地开口:“哥你最近睡得怎么样?天冷了,我们这儿晚上开暖气,有时候闷得很,还没有夏天开空调好睡。”
小七和季一南一个办公室,有时候季一南早上四五点就来工作了,问也只说睡不着。
“最近还行,就是有点干。”季一南听小七提到这个,就忍不住想到,其实李不凡最喜欢的就是冬天。他喜欢被拥抱,喜欢两个人窝在一起的感觉……
思绪开了个头就止不住,季一南突然很想很想见李不凡,连饭也没心情吃下去。
等小七一走,他拿钥匙,开了很久的车,到很远的山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每次想到李不凡,季一南就想去没什么人的地方坐坐。可能是因为李不凡也喜欢待在山里,他现在也这样。
至于要找花,其实是后来想到的。
他在黑夜中开了很久,到路边停了一会儿,车内就冷了下来。
季一南扶着方向盘,从车窗朝外看,什么也看不见,他点了一根烟,只抽了两口,开始无止境地拨打李不凡的电话。
在办理死亡证明以后,他没有去注销这个号码,起初也只是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关于李不凡的东西,还以为自己会常常给这个号码发信息,但李不凡真的走了,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清醒得可怕。
哪怕偶有做梦,只要稍有苏醒,也会立刻认清现实——李不凡不在了。
打过去的电话自然无人接听,好在季一南有及时缴纳话费的习惯,才让每拨打过去的一次通话,都可以撑得久一点。
寂静的夜晚,关闭的车窗内似乎连虫鸣声也听不见,只剩下电流声在不断重复,让季一南联想到很多等待。
可他等不下去了,烟抽得都有点醉了,想说话又开不了口,干脆跌跌撞撞下了车。两束车灯照亮一片草地,季一南往地上一坐,听到身旁草木窜动的声音。
他偏过脸,看见一只抱着松果的灰色小松鼠,正两条腿站在地上,好奇地盯着他。
季一南是一个人,小松鼠也只是一只松鼠。
怕打扰这里最后一个陪着他的动物,季一南没动,微微侧着头,就这么发呆片刻,才注意到那小松鼠脚旁有一簇花。
于是他想起那个下了雨的、被打乱计划的生日,想起李不凡雨中的眼睛和手里的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是这样猝不及防地看到一份礼物。
本来心情很糟的,季一南又出了口气,双手撑着草地,望满是星星的天空。
还好……现在好一点了。
他像是又收到了李不凡送的礼物,一份很遥远的、也不知道如果现在李不凡还活着,他还愿不愿意送的礼物。
好惨呐。
季一南揉了揉眼睛。
最爱的人走之前都没告诉他,是不是真的不爱他了。
如果不是,为什么又要一走了之。
他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甚至……从山上滑下去,真的是意外吗。
没有人可以告诉季一南答案了,也或许本来就没什么答案可言。
活着吧……
自己就这样活着好了。
季一南在山坡上躺了很久。坦白来说,冬天的香格里拉真是冷得可怕,他回去就生病了。
不过没有病上多久,最多也就两个星期。
季一南又看起来完好无损了,除了那头白发,一直也找不到什么原因。
“生日那天我去爬山了,晚上,”季一南说得很轻松,“在山里很好玩,虽然我是一个人去的,但还算开心吧,我喜欢没人打扰的时间。”
李不凡听了,没说话,后来他身边有人叫他,应该是护士,李不凡才开口:“到我了。”
“好,结束跟我说一声。”季一南说。
“今年你不用一个人过生日了。”
李不凡留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香格里拉的春天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哪怕到了气温应该回暖的季节,这边也还很冷。
每天最暖和的时候,就是季一南窝在被子里和李不凡打电话的时候。
他很难反应过来是从哪天起,房间里已经不用再开空调,光是每天午后的太阳,就足够把房间晒得滚烫。
“你看小羊。”季一南把镜头翻转,压低声音学羊群咩了几声。
山坡成片成片地绿了,在傍晚的光线下反而显得枯黄,正在吃草的小羊们奇怪地顿住,都朝季一南望过来,过了片刻,才确定地回复道:“咩——”
李不凡在手机的那一头笑,他那边是晚上,房间里就开了一盏落地灯,不是很亮。
“你说它们是不是听得懂你讲话啊?你是不是歪打正着和它们说什么了。”
李不凡是半夜醒的,醒了睡不着,给季一南发了条信息,没想到他正好回了。
季一南的电话打来时,他刚从被窝里坐起来,嗓子粘乎乎的,有点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