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受潮会发霉,还会长蘑菇。”秦渡轻笑一声,就这么自己把自己说笑了。
柳静蘅:“也行,蘑菇,好吃……”
秦渡重重叹了口气,收回手,重新挂了档,踩下油门:
“好,明天早餐吃奶油蘑菇汤。”
柳静蘅弱弱道:“行……”
车子于黑夜中驶离秦家,穿过空荡的主城大道,灯光打在车身上,忽明忽暗,笔直朝着远方进发。
这一路,秦渡始终不作声,柳静蘅再三询问,他也不告知目的地。
最后,车子在海边停下。
柳静蘅对大海有阴影,特别是当他认清对大佬的心意后,再次回想因为他的任性导致大佬流落荒岛,更想哭了。
他就站在堤坝上不动,乘着夜色,还不着痕迹的向后倒退两步。
不由分说,秦渡抓过他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强硬地拖着柳静蘅到了沙滩上。
夜风裹挟着海水的咸腥味,潮漉漉地拂过碎发。
柳静蘅躲在秦渡背后,低头望着几乎隐匿于黑暗中的沙滩。
“喜欢大海么。”秦渡忽然问他。
柳静蘅愣了愣,不知道如何作答。
穿书前作为内陆人,自然是对大海有着无限的憧憬,可他没钱,在便利店打零工度日勉强果腹,根本攒不齐一张飞往海滨城市的机票。
可似乎又没那么喜欢,因为大海,也确实让他吃过苦头。
柳静蘅不说话,秦渡自顾说着:
“我喜欢。”
他一手牵着柳静蘅,生怕他跑了,抬脚在沙滩上划拉着。
沙滩上出现两个方正大字:【伤心】
下一秒,夜风卷起海浪,翻腾着朝岸边涌来,吞噬了“伤心”二字,沙滩重新归于一片平静。
望着被海浪送走的“伤心”,秦渡语气淡淡:
“因为,秘密可以说给它听,它能感知你的心情,也会帮你好好守护住秘密。”
柳静蘅瞪大眼睛,呆呆望着消失的二字。
这种再常见不过的物理反应,他从没见过,只觉新奇又神奇。
忍不住蹲下身子,摸了摸被潮水打湿的沙滩。
然后效仿秦渡在沙滩上写下“不甘、难过”四个大字,直起身,静静等候海浪的到来。
风平浪静,夜风细微到甚至无法察觉。代表负面情绪的四个大字,久久落在沙滩上。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
柳静蘅:“……”
他抬起头,目光有点委屈,眼巴巴瞅着秦渡,涉嫌告状。
秦渡抱着双臂,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生活就是这样,你不主动,希望也不会来找你。”
柳静蘅沉思片刻,脱了鞋袜,脚底踩过一片柔软细沙,提着裤脚小心翼翼走进海水中。
微风拂动海水,绵软地刮过脚踝。
柳静蘅倏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抬起右脚,不想被海水扯后腿,左脚却被抓了个正着,于是赶紧放下右脚抬起左脚,这样反复横跳。
“去,去那边。”他用脚划拉着海水,指引它们漂向“不甘、难过”。
海水听不懂人话,也或许是到了落潮期,开始往深海处回缩。
柳静蘅怔了片刻,笨拙地跑过去,“吧嗒吧嗒”踩着海水,催促着:
“快去那边,不许回来。”
不远处的秦渡抬手握成拳,悄悄挡住唇角的笑意。
这个孩子,真可爱啊。
最后,柳静蘅劝服不了大海,只能自寻出路。
他捧一抔海水,一路小跑,等跑到四个大字旁,海水已经从指缝里漏得七七八八。
他把剩下那点水珠弹在“不甘、委屈”上,警告着:
“看到我的秘密就得好好替我守住秘密。”
接着又跑回浅海区,继续捧一抔海水,试图南水北调,灌溉桑田。
柳静蘅忙得不可开交,秦渡也不帮忙,只笑望着欣赏这一奇观,而后掏出手机点开录像。
镜头中的柳静蘅,像只忙碌又快乐的吗喽,一股子劲地上蹿下跳。
最后一抔海水,冲散了“过”字的捺角,柳静蘅欣赏着光秃秃的海滩,笑得眉眼弯弯。
真好,他的难过和不甘,被包容万象的大海彻底带走了。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针对被迫下嫁秦楚尧的噩耗,他想到了法子。
而避开这桩荒唐婚姻的唯一方法,其实秦楚尧早就教过他。
……
天色大晚,柳静蘅揣着一兜他捡的贝壳上了车。
秦渡看着车上斑斑点点的泥沙痕迹,道:
“多亏了你,明天我可以洗车了。”
柳静蘅有点疲软:“我给你洗……?”
“不麻烦你,你洗得太好,我不舍得开出去。”秦渡发动了车子。
眼前是无尽的黑夜,心头却日往菲薇,他心情很好,好到打开了音乐,挑了首最近年轻人很喜欢的流行歌曲。
秦渡并不喜欢这些没营养的口水歌,但柳静蘅坐在身边时,他会觉得这首歌在某个节点处,会有让人心跳加速的悸动。
柳静蘅也听不出来他在讽刺他,呆呆望着方向盘下一晃一晃的车钥匙。
藤编小猫吊坠?
柳静蘅惊愕地张大嘴,连忙欲盖弥彰一般捂住嘴。
藤编小猫吊坠,他想忘记都很难了,因为大佬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心头一个奇怪的点被飞过来的小猫吊坠用力击打着。
秦渡他……大佬他……
柳静蘅默默闭紧嘴巴,头撇一边。
想当时,大佬偷了秦渡的衬衫,时至今日,秦渡得知此事,为了报复,也偷了大佬最爱的小猫吊坠。
这两人……
心眼小似针,冤冤相报何时了。
*
当晚,秦渡失眠了。
不知是白天经历了太多事,还是这会儿李叔又不知道在假装敬业个什么劲儿,到处乱翻,门口的花瓶,听着被他拿起来无数次。
李叔就不信了,他全程守在门口,任是一只蚂蚁也不能放过,那奸夫必定还躲在秦家里,倒是会藏,就不信他找不到!
秦渡抬手,手背搭在额头上。
黑夜中,他静静凝望着天花板的吊灯,那个和“喜”字有关的半个音节,在脑海中一遍遍划过如走马灯。
有点好奇,以柳静蘅的智商,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现真相。
……
翌日一早,柳静蘅又忙忙活活到处寻找小糯米。
这个孩子醒了就不得安宁,招猫逗狗,弄得方块和佩妮都对它嫌弃的很。
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去玩躲猫猫了。
最后还是得出动佩妮,把獭从洗手间的水池底下拖出来了。
吃过早餐,秦楚尧闷闷不乐和秦老爷子打了招呼,说要去趟学校领学士服,过几天要拍毕业照。或者说,他不想和柳静蘅在家里大眼瞪小眼,看着心烦,恶心。
平心而论,他觉得柳静蘅脸是好看的,但如果不是他,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和程蕴青登上婚礼殿堂,在万众见证下,互相交换了爱的戒指。
而秦楚尧和程蕴青作为原文主角,亲妈作者自然不能亏待二人,什么奖学金、优秀毕业生、保研,统统安排上,并且作为受控,还特意给程蕴青安排了推免国内顶尖医学院校的名额。
但程蕴青拒绝了。
临近毕业,他忽然开始思考未来,按部就班照着家里为他铺垫好的光明大道一条路走到黑,真的是他心之所向?
他真的,很喜欢牙科医生这个行业?
而推免的学校更是在香港,去了就意味着,到毕业之前他都见不到柳静蘅。
如果有意接受规培,或许他就要在那边安身立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考虑了一周,放弃了这次大好机会。
等今年十二月重新参加研究生考试,尽可能留在晋海。
程蕴青的这个决定,连最宠爱他的母亲都无法接受,他们一家子,包括叔伯姨婶,几乎都是从事医学行业,这几天轮流给程蕴青上课,程蕴青以为自己会被烦到离家出走,但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