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没一会儿,秦渡被秘书叫醒参加新一轮会议,本就因为身体不适、睡眠不足有些心烦气躁,又看到公司那些老梆菜一张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脸,索性秦渡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一行人围着秦渡前呼后拥往会议室去,似乎是都感受到了秦渡的超低气压,在他身边神奇地圈出了一个光秃秃的圈。
此时,电梯门打开,穿着羊绒外套的柳静蘅一下子从电梯里钻出来,手里还拎个保温桶。
他环伺一圈,就看到不远处一堆西装革履的人齐齐向这边走来。
高低错落的各种形态的脑袋中间,柳静蘅一眼看到了秦渡,凭借身高优势,无论何时都能成为鸡群中显眼的鹤。
柳静蘅抬了抬手想打招呼,又难得敏锐的把手缩了回去。
因为他眼中的秦渡,表情很!难!看!
几个员工模样的人围在他身边也不敢靠太近,一个个深深低着头,小心翼翼轮流和他报备工作,秦渡凌厉的眉宇紧紧敛着,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十分骇人。
柳静蘅往角落缩了缩。
蓦然,他看到秦渡朝这边随意扫了眼,接着脚步顿住,那张略显苍白又凌厉骇人的脸,就跟变戏法似的,嘴角一下子弹出俩酒窝,眉宇舒展开。
秦渡对身边人简单耳语两句,原本钝重严肃的脚步变得轻快松弛,三两步而来。
“怎么来了。”秦渡走到柳静蘅身边,微微俯下身子,语气努力维持轻松,却也听得出其中的疲惫。
柳静蘅“啊”了半天,挠挠脸蛋,举起保温桶:
“李叔说你今晚不回家吃饭,我担心你饿肚子,做了点吃的。”
秦渡发现了华点:“你做的?”
柳静蘅乖巧点头:“照着视频做的,这次真的有好好努力。”
秦渡从他手里接过保温桶,招呼秘书过来,继续道:
“我现在有个会议,半小时后结束,你先去我办公室等等?”
柳静蘅依然乖巧点头。
半小时后,秦渡一结束会议就匆匆回了办公室,进门后看到柳静蘅正在吃他献血送的饼干。
见秦渡回来,柳静蘅嚼着饼干看了他半天,才慢悠悠把最后一块塞嘴里,然后把掉桌上的碎屑划拉成一堆,攥手里,张望一圈没找到垃圾桶,只能一并塞嘴里。
秦渡看的心都化了,觉得他又可爱又可怜的。
从见到柳静蘅的那一刻起,秦渡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似乎也没那么累了。
他在柳静蘅身边坐下,拿过保温桶,问:
“怎么忽然想起给我做吃的。”
柳静蘅:“从网上学习给佩妮做狗饭,想起你了,顺手就。”
秦渡无奈笑了下:“佩妮和我,都挺可怜的。”
柳静蘅不明所以:“对。”
其实是柳静蘅没组织好语言该怎么回答。
这些日子,秦渡的辛苦奔波他全看在眼里,有时晚上,他都睡半天了,起夜后还能看到秦渡书房的灯亮着,从门缝悄悄偷窥,就见秦渡疲惫地揉着眉心,随后用布满血丝的双眼对着键盘继续敲敲打打。
回房间后,柳静蘅也睡不着了。
他心疼秦渡,很心疼。
今天又从李叔那得知秦渡今晚要忙工作不回来吃饭,弄得他坐立难安,索性给秦渡整点吃的,顺便给佩妮研究下狗饭食谱。
秦渡打开保温桶,他当然清楚柳静蘅的厨艺。
但他还是克服了生理上的抗拒给吃完了。
和他猜想的一样,几道小菜透露出的,都是柳静蘅烹饪时的不胆怯、不外援、不好吃。
柳静蘅:“好次?”
秦渡用水勉强把最后一口夹生米饭吞下去:
“好次极了。”
柳静蘅:“嘿。”
柳静蘅又问:“秘书哥哥说你一会儿要出去,什么时候走。”
秦渡看了眼手表:“一小时后。”
柳静蘅沉默半晌,忽然拍自己的大腿,啪啪啪。
秦渡:“?”
柳静蘅:“睡会儿。”
秦渡眉眼一顿,心中百花齐放,美滋滋的,表面还要端着:
“睡你腿上?”
“对。”
“不用麻烦了,办公室内间有床。”
柳静蘅微微皱起眉头,继续“啪啪啪”地拍。
秦渡放松了身体,脑袋枕上柳静蘅的大腿,问:“重不重。”
柳静蘅摇头。他俯下身子,双手环着秦渡的肩膀,努力将腰板折成锐角。
二人四目相对,看了半晌,秦渡笑问:“怎么了。”
柳静蘅摇摇头,随即慢慢将脸蛋贴上了秦渡的鼻尖,蹭蹭蹭。
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非常喜欢和秦渡亲昵贴贴的感觉,每每这个时候,大脑都会疯狂分泌愉悦情绪。
于秦渡来说,柳静蘅就像一只呆呆的却又十分黏人的小猫,动作生疏地赶来蹭蹭贴贴,温暖柔软的脸蛋蹭的他很舒服,困意也一波波上涌。
“等你康复了。”秦渡眯起眼睛,声音坚定又有些困倦,“我带你去骑小马,带着佩妮一起去海钓,还要……再回曼哈顿,带你吃粉色的冰激凌。”
柳静蘅:“行。”
*
四月初,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秦渡于去年年底投建的心脏专科医院正式完工落地。
他花重金请了全球最顶尖的心脏病专家齐聚晋海市,并从国外引进了最先进的医疗仪器,最后从公司请了半年的长假,聘请职业CEO打理公司。
距离柳静蘅手术的日子还剩五天。
彼时,秦渡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柳静蘅商量。
“你户口本呢。”他问柳静蘅。
柳静蘅呆呆的,摇摇头。
“找找。”
“找那个做什么。”
“登记结婚。”
柳静蘅:“……?”
见柳静蘅像被雷劈了一样,秦渡反问:“你有什么顾虑?”
柳静蘅呆了半天才哆哆嗦嗦道:
“为什么要结……结芬。”
秦渡再次反问:“你不喜欢我么。”
柳静蘅沉默了。
喜欢是挺喜欢的,但他不敢说,真结了婚,万一哪天他又穿回去了,原主回来除了能继承他的六千巨款遗产,还喜提一只便宜老公,把他的好处都占了,他恐怕死后都闭不上眼。
秦渡见他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也不想催他,只能道:
“考虑到你手术过程中有可能发生急需用血的情况,现在血库紧张,所以我准备了献血证,我的子女或配偶便能优先输血。”
柳静蘅还是不懂。和他说话,必须得把一句话逐字拆解喂到嘴里。
“我是说,如果哪天你后悔了,可以随时申请离婚,但现在,你需要这个结婚证。”秦渡耐心解释道,“为了应对你手术过程可能出现的任何突发状况。”
“不结婚不行么,手术的话,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了。”柳静蘅内心倒不排斥,只是他哪里知道原主的户口本扔哪了,依稀记得在原主小窝居住那段日子,他打扫过卫生,就是没看见什么户口本。
“柳静蘅。”秦渡打断他的思路,捏着他的肩膀认真道,“听天由命是无能者所为,这场手术,我要努力,你也要努力。”
柳静蘅怔怔的,这句话让他想哭。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逆天改命,人该走哪一步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如果努力就有结果,他当年那么努力等待爸妈回来,他们早就回来了。
曾几何时,年幼的他也曾跪在窗边对着月亮许愿,希望明天的手术能顺利成功。
结果手术过程中还是出现了缺氧大出血,在病床上昏迷了整整半年,醒来后就变成今天这样不聪明又不利索。
上网冲浪的时候,他见过一个网友ID,可以说直击灵魂:
【劝人努力天打雷劈】
柳静蘅呜呜咽咽的,口齿不清的:
“秦渡,你,你会遭天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