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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柳静蘅带秦老爷子练完书法,一幅狗爬似的《核舟记》,令老爷子食指大动,当即订了个纯金画框,非要裱起来挂大厅。
晚饭前,李叔跑来找柳静蘅:
“静静。”
柳静蘅警铃慢作:静静???
“后天我们便要动身回南方老家祭祖,你有什么打算?回学校还是回家。”李叔笑嘻嘻问。
柳静蘅:“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求……”
求什么来着?
“求求你惹……”忘了,随便编一个。
编完后才想起来自己准备的说辞是“想跟着沾沾光,求得秦家这等名门望族的庇佑”。
李叔看着有些为难:“秦家祭祖,不许外人跟随。”
柳静蘅眨眼,噘嘴,耷拉下双眉。
原文就是这么描写原主的。
李叔震惊,捂着心脏,咬着下唇。
我都是静静最爱的人了,静静有求于我,我怎能让他失望!
李叔跑去找老爷子吹耳边风,在门口来了个急刹车,没敢进门。
书房里,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对面是对着电脑的秦渡。
老爷子道:“此次虽为祭祖,但也不外乎踏青,我情到浓时诗兴大发,还需小柳老师在我旁边指点一二,带他过去并不为过。”
秦渡看也不看他:
“嗯,父亲带他去踏青好了,祭祖的事由我安排,您只管玩得尽兴。”
老爷子一听,攥紧拐杖,脑门子浮现道道青筋。把他这伟大的家主置于何地!
他不服,反击道:
“每年祭祖李叔也跟着回,你怎么不说他是外人了。”
秦渡的语气云淡风轻:
“李叔随行是有细节小事等他处理,父亲既然这么喜欢随时随地诗兴大发,干脆说一声,等您百年后骨灰洒去山海间,也省了往族谱上写您名字的工夫。”
老爷子的脸色由白转青。这个逆子!我藤条呢?
李叔跟着听了半天墙角,眼珠子咕噜一转,一个飞蛾扑火,直挺挺趴在秦渡脚边,伸个手:
“秦……秦总,我怕是不行了!看来随行祭祖的事,得由小柳代我接管。”
说着,他还撕心裂肺地咳嗽两声。
秦渡收了脚尖,尽量不碰到李叔伸过来的手。
“就是啊,秦家今年不好见血,老李头眼瞅着没什么奔头了,我看小柳代管最合适。”老爷子和李叔互相交换一个眼神,跟着一起征战奥斯卡。
秦渡从电脑中抬起眼,身体向后一靠,修长的双腿优雅交叠:
“好啊。”
简单二字一出,两颗老梆菜二脸震惊。
还以为这是场持久战,结果秦渡就这么爽快答应了。
二人喜极而泣,互相抛媚眼。果然人是会改变的。
两人欢天喜地地走了,秦渡坐直身子,随手拿过钢笔在桌上磕了磕。
他的野心,向来不甘于只在全家族的祭祖活动中,以“庶子”的身份登堂。
老头这么喜欢带柳静蘅回祖乡,就等着闹出天大笑话,乖乖将“祭祖主持”的手牌,恭敬交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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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十一日晚。
柳静蘅昏昏欲睡之际,收到了程蕴青发来的消息:
【明天几点在哪集合?】
柳静蘅:【秦家大门口。】
程蕴青:【秦家?】
柳静蘅胡编道:
【秦家回去祭祖,和我们顺路,搭个顺风车。】
【柳静蘅】程蕴青这次发来的文字带着些许质问的意思,【你是不是和秦楚尧私下商量了什么。】
柳静蘅:【没,他一般懒得搭理我。】
发过去之后立马撤回。不要解释,炮灰的职责就是为主角们制造误会。
柳静蘅:【对。】
程蕴青看到撤回的那句话,松了口气,笑意重回嘴角。
转念一想,自己可是柳静蘅最爱的人,胜过他那没责任心的父母,他虽迟钝、痴傻,可也不会亲手将最爱之人推向他人。
是自己误会了。
于是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道:
【好,明早七点,不见不散。】
关了手机,程蕴青开始着手准备行李。
他知道柳静蘅无父无母且囊中羞涩,平日只看他来回就那一身衣服,清明这几天有雨,天气冷着,得给他备好厚外套。
踏青地虫蚁多,得给他带上防蚊虫喷雾。
以及,现在要马上开始准备清明吃食,万一柳静蘅吃不惯那里的食物,至少不会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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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当程蕴青出现在前往祭祖的车队中时,集体疑惑,包括柳静蘅。
柳静蘅呆呆看了他半天,恍然大悟。
他是我叫来的。
秦楚尧本来因为要去那穷乡僻壤心气不顺着,一见到程蕴青,别说去乡下祭祖,就是让他躺土里陪祖宗睡两天,他也甘之如饴。
“蕴青,你怎么……”
程蕴青冷冷打断他:“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
“不找我也没关系,顺路即是缘。”秦楚尧笑嘻嘻的。
秦渡在一边叮嘱车队,余光看到他那好侄儿讨了个铁板冷脸,还乐得跟太阳花似的。秦渡冷笑着勾了勾唇角。
在柳静蘅对原文的回忆下,他选择主动上了秦楚尧乘坐的车。
刚上去,秦楚尧冷着张脸骂道:
“你还挺自觉。”
柳静蘅点点头,认真道:
“院长爸爸说过,人该有自觉。”
秦楚尧无语。这年头还真有人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当程蕴青跟着上了车,他又一秒堆笑:
“蕴青,你坐这车绝对是明智选择,这车宽敞。”
“你去副驾驶。”程蕴青道。后座只有俩座,一个他一个柳静蘅,秦楚尧就显得很多余。
柳静蘅慢慢翕了眼,没精力听他们打嘴仗。
他今儿六点不到就被薅了起来,这会儿有点头昏脑涨。
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柳静蘅揉了揉眉心,想不起来,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事。
坐前头车的秦渡看了眼手表,低低道:“出发吧。”
六辆总价值过亿的豪车,乘着清明青灰色的天际,于濛濛细雨中朝着目的地雄赳赳气昂昂地驶去。
第17章
清明时节,北方刚断了雪,气温开始回升,南方已经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山涧中的黑瓦白墙鳞次栉比,如节节攀升的楼梯,直至天际,被大片的油菜花包围。
众人坐了一路车,累得东倒西歪,只有秦老爷子忍不住诗兴大发:
“油菜花下油菜果,清明真是好风光,大伙学习要趁早,谦虚多问为什么,这种态度非、常、好。”
秦渡看了他一眼。
将近七个小时的车程后,车队在一座风光秀丽的小村庄前停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大恢弘的“秦氏宗祠”。
这是秦老爷子小时生活的家乡。
他十二岁那年和弟弟一起跟着父亲去到了遥远的晋海市讨生活,父亲目不识丁,只能做一些体力活,他便跟着在工地上帮忙。
都说有些人天生命里遇贵人,老爷子十八岁那年,城建局领导下来视察,相中了朴实能干的小伙子,给他安排了看大门的营生。他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渐渐生出了野心,放弃了铁碗饭,自己单干。
Rilon集团还是个门头小店时,恰好赶上好时候,从楼市狠狠捞了一笔,后来又将手伸向了电子、教育等。
老爷子的每一次决定,都牢牢抓住风口,势如破竹,开疆扩土,仅用三十年的时间,踢掉无数世家,稳坐国内第一大财团。
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头,也成了所有创业人的标杆。
所以老爷子一直认为这个贫穷凋敝的小村庄,是旺他的风水宝地。
一行人下了车,忙着收拾行李。
程蕴青环伺一圈,心头忽然敲起了小鼓。
他压低声音询问柳静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