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沈总和林助理都这么反常?
人都有八卦的心理。
周秘书默默放缓脚步,打算一探究竟。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
因为林助理在距离沈敬极其遥远的距离就停下了步伐,慎重地喊了一声沈总。
沈敬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明朗了一点,语调也不似刚刚和周秘书聊工作时那般恹恹。
“黎安呢?”他问道,“是在楼下忙的脱不开身吗?”
林助理:“……”
林助理咽了咽口水,心想老娘为什么会同情小周助理作为后辈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怕他忙过来主动揽了这份去楼下叫人的活啊!
天杀的!
本以为可以讨好老板娘,结果……
“额,”林助理道,“沈总,你、你冷静一下。”
沈敬:“我很冷静。”
林助理:“。”
林助理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道:“李组长说,黎安用了年假,根本没有来公司!”
周秘书猛地一个哆嗦,感觉到办公室气温迅速下降。
沈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沉下去。
“黎安去哪里了?”
他平静地问道。
第30章 社畜(30)
在把上司礼貌请出去的当晚, 社畜黎安难得的失眠了。
他很难自洽自我的情欲与心意。
黎安觉得既然这样,肯定不能再继续追求陆秋。毕竟虽然名义上是治病,他和沈敬的所作所为却已经明显超出了正常的“医患”关系。
黎安出去买个咖啡, 手指不小心碰到拥挤人流里的男男女女, 都会吓得大惊失色,然后浑身泛起一股极度的不自在。
在他的观念里,更是结婚之后才能做那档子事的。
可是单恋多年,想要放弃, 单是沉没成本都让人难以割舍, 更何况黎安现在也分不清自己对沈敬有没有情感上的心动了。
黎安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大型的矛盾体。
但总之有一件事是要做的。
他对不起陆秋,从此以后要和他划清界限。
黎安很感激陆家一开始的教育资助, 哪怕他和陆秋不再是掺杂了感情的纯质关系, 该帮忙也是要帮的。
胡思乱想中,终于在雨声白噪音一般的催眠中, 沉沉入睡。
但并没有睡太久。
黎安做了一场昏沉的梦。
梦见他在大学第一次见到陆秋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刚来到B大。
一个扎根于繁华都市中,无数人的梦中学府。
黎安从前最熟悉的地方,是他就读中学所在的依山傍水的小县城。本来市重点有录取意愿,但当时黎安的叔叔正好从工地上掉了下来, 让他想起来了出事的父母,分外不安,最后拒绝了市重点中学的邀请, 从县城中学往医院走, 只需要步行十五分钟。
偶尔外出竞赛, 记忆里也只有颠簸的大巴还有酒店里面昏黄灯光下,堆放在桌面上的竞赛题库。
黎安紧张无比。
一开始因为沉默寡言,也插不进室友那些伴随着网络上热梗的话题, 让他无形中和其他三位室友形成了一层隔阂,从来上课下课都是独来独往的。但黎安却并不喜欢孤独。因此他最喜欢的地方不是图书馆,而是篮球馆旁边的观众席上。
吵闹,喧杂,常人避之不及的学习环境,对黎安来说,却格外安心。
躲在这里看专业书或者刷题,会让他有一种终于活在尘世的俗感。
不用操心生计与未来,也不用担忧现状。
他好像和那些篮球馆上运动的阳光朝气的同龄人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他察觉到身侧多坐了一个人。
黎安渴望逃避孤独,却也总是下意识地隔绝所有人。
哪怕余光中只来得及看见手腕上的腕表,昂贵的表盘反射出一股子冰冷的光,还是让黎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浑身僵直,想要往旁边瞬移一位。
也因为这片刻注意力的摄取,让他没有来得及躲开篮球的冲击。
嘭地一声,伴随着场馆慌乱的疾呼,黎安头晕目眩,两眼发黑,好在那腕表主人好心扶了他一把。但黎安甚至没有来得及道谢,恶心感翻江倒海地自胃部袭来,后脑勺钝痛不已,黑暗涌了上来。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黎安已经躺在了医务室中。
黎安忍着恶心感,听着校医汇报他的身体情况。
微风浮动,阳光和煦。校医室的窗户旁边挂了一层防蚊虫的白色薄纱,此时因为风而瑟瑟抖动着,掩在薄纱后的多肉盆栽在光线下透出一股富有生命力的绿色。
黎安正是在这个时候和站在窗边的陆秋对上了视线。
他站在阳光下,表情有些微的不耐烦,察觉到黎安的视线,他也看过来,而后明显一愣。
黎安抿嘴:“是你带我来的吗?”
因为短暂昏迷,他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只记得旁边戴着腕表的男生护住他之后,将他很轻松地拦腰抱了起来。
那应该就是他了吧?
黎安注意到陆秋也戴了块看起来很贵的表。
但他对这些实在不敏感,一点都分辨不清。
黎安只能依稀对上颜色和大致外形。
他脑袋还晕晕乎乎的,但已经打算报恩了。
洁白的病床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衬衣的男生白的像是脆弱碎掉的瓷片。偏偏露出的笑容软和极了,像是陆秋见过的那些甜品店里面作为样品呈现在展柜里的精致甜点。
“甜点”说:“谢谢你啊,你想要什么报酬呢?”
陆秋默了下,问道:“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黎安蓦然松了口气。
还好。
没有认错人。
后来黎安才知道陆秋就是当时资助他们那边穷困家庭教育的慈善机构的企业家的小儿子。陆家有钱,陆秋的衣服或者饰品都基本上是一次性的。
黎安再也没见过他戴过那个腕表。
刺耳的铃声吵醒梦寐,黎安迷迷糊糊地醒来。
黎安大概是瞎想到了后半夜三点,做了一场混乱梦之后现在才四点半,按理来说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段打电话的。
看到来电人的那一刻,他的睡意顿时全无。
“喂?”黎安道,“婶婶,怎么啦?”
自从叔叔在工地上摔了腿,他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健朗。被婶婶勒令不得再干危险性工作,幸好黎安还有教育资金,到了大学靠着助学贷款半工半读,家里的日子其实也并不十分窘迫。但叔叔是个闲不住的主,赋闲在家就总是想捣鼓捣鼓一些好玩的,结果这次为了给婶婶吹嘘,说他老当益壮,硬是要爬村口的桂花树给婶婶做她喜欢的桂花饼吃,从树上摔了下来,不能动了。
婶婶六神无主,好在正好路过几个热心的村民,连扶带扛的把叔叔带到了车上,紧急拉去了县医院。
“医生说,”婶婶的声音沙哑,“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他说有几项指标不正常,肺部结节有阴影,安安,咱们也看不懂这个,你明天能帮忙去市医院问问这是啥意思吗?”
婶婶在聊天软件上给黎安传了几张图。
黎安说道:“我明天回去。”
“不、不用回来!”婶婶吓了一跳,道,“你不是说最近工作的项目很重要嘛!哎呀,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让你在市医院也帮忙问问。安安,我照顾你叔叔这么多年了,不用你操心!”
婶婶亲缘淡薄,叔叔既是她相濡以沫的爱人,也是她唯一在世的亲人。
因此她才这么紧张,紧张到无助,跟黎安说话时也有些语无伦次。
但婶婶没想到他直接要回来,连忙吓得迭声拒绝。
叔叔婶婶最高的学历是小学,黎安工作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来过B市,因为觉得孩子大了生活安定不想打扰他工作,另外也是觉得来回路费很贵。自从叔叔不外出打工之后,他们的收入减少,便愈发省俭起来。
婶婶不知道黎安工作是怎么样的情况,但她平时在玩具厂做活,请一天假就要扣一天的工资,因此不希望黎安耽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