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界面里,剩余熟练度积分那一栏已经显示[7+10预支积分]。也就是说,运送冲锋|枪的任务给了他四个积分,而送药则获得了三个。
既然完成一个订单所能得到的积分在0-4不等,那通过运单来运送一次雇主指定的货物至少有七八积分。这么一算,运送指定货物是个既赚钱又能赚积分的好办法。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屠建已经把卫生间装好了,床边窄高的边柜也严丝合缝。陆桁将桌面上杂乱的洗漱用品分类摆在卫生间的架子上,又在屋外的土墙上用钉子自制了几个挂钩,将毛巾和脸盆挂了上去,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安逸地洗了个澡,两点不到便睡下。
这是在他来到九号基地之后,第一次过上了品质正常的生活。
再醒来后已是十点,稀薄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
166号见他醒了,骄傲道:[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帮你删除了一个垃圾订单,快感谢我~]
陆桁点进了系统界面,里面果然有个巨大的弹窗,提示他凌晨四点半有新订单,由于雇主付出的金额与需要运送的距离极为不符,被快递系统判定成了垃圾订单,提示他谨慎接单。
被166号删除后,那个订单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垃圾箱内,等待被彻底清除数据。
难得有条能保护快递员的规定,这个位面快递系统比他想的智能一些。
陆桁挑了挑眉,点进那条垃圾订单,发现雇主只在货运单上放置了114.5元,却要求将一个六岁幼童从105区送到15区。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别说114.5了,就算是再加个零他都不接。D等公民根本进不了前20区,更别说还带个孩子了。
陆桁刚要永久清除订单数据,突然顿了一下,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家孤儿院也在105区。他点开订单备注,只有寥寥两行:[叔叔你好,我是棠棠,我们中午十二点半在孤儿院东北角等你]
上次在超市买的烟只剩两盒,陆桁点燃一支,靠在刚做好的边柜边缘,看着窗台上散碎的阳光。按他的行事准则,现在应该干净利落地将这个垃圾订单删除,带上红薯和淡水去给光头送货。
但他却莫名有些烦躁。
他亲眼所见那个孤儿院看管有多严密,万一那几个孩子十二点半在外面没等到自己,回去又被责罚……
陆桁叹了口气,三两口将这支烟抽完,帆布包里装上红薯、淡水、三十多个小面包和五六根火腿肠,无奈地向孤儿院骑去。
他心里安慰自己,只要过去告诉那几个孩子这单他接不了,然后马上离开就好。
陆桁到得早了点,刚过十二点就看到了那家孤儿院的一角。这里门口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深深地扎进土壤里。正是午休时间,周围格外安静。
那群孩子比他等得还早,几人见他终于来了,兴奋地在原地边跳边挥手。他们互相推搡一番,最后将棠棠推到了最前面。
看着他们的眼神,陆桁拒绝的话忽然一句都说不出口,只双手抱胸远远地站在一边。
棠棠拉着个小女孩的手,拖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过来。
“叔叔,她叫林初柳,想去15区看看自己的妈妈。”兴许是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父亲的朋友,棠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有礼貌。“这笔钱是我们大家凑出来的,算是订金,尾款我们会慢慢还的。”
陆桁对这个女孩很眼熟,昨天在活动室,正是她支起了水形防御罩将大家保护起来。
棠棠拉开那大袋子的一角,里面琳琅满目装了不少东西,他一一给陆桁展示:“这是小板车,叔叔你可以把初柳放上去拉着,她很轻,不会费多少力气;”
“这是路上两人份的食物,有饭团、三明治、矿泉水、香蕉、四盒牛奶和两份自热泡面,可以一起装进板车上面。”
说是板车,实则是孤儿院内用来送餐的铁皮餐车,不知道这群孩子是怎么将餐车偷偷扣下来的。那餐车下面是个小平台,上面则是一个铁皮围成的筐。
棠棠边说着,初柳边无声地将食物塞进上面的铁皮筐里,自己则老老实实地在底下的平台坐下。
“还有三个游戏机,这个型号很新,还可以养电子宠物。”
棠棠接着在大袋子里掏来掏去,他犹豫了一下,看看四周无人,将最后一样东西拿了出来:“这个是A等公民的扫描器,凭它可以进15区。这个扫描器在黑市上可以卖到五万多,是尾款的一部分。”
从来到九号基地,陆桁还从未亲眼见过任何一个A等公民,此时这个象征着高等公民身份的扫描器正在他面前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A等公民的扫描器价值不菲,这帮孩子出手倒比那两个研究员阔绰多了。
他看了一眼,将手插在兜里,冷冷道:“这扫描器是她本人的?”
棠棠摇了摇头。
不只是他,身后的那帮孩子都已看出,陆桁对这笔订单的兴趣不大。
他们已经筹划了两天,尽管他们拿出了能搜集到的所有值钱的东西,不断加码,但经过估算,对方同意他们请求的可能性不到5%。
陆桁将那A等公民扫描器在手中掂量了两圈,他一个D等公民,带着个连扫描器都没有的黑户小女孩,想进入15区比登天还难。确实这单子报酬优厚,但难度未免太大。他蹲下去,打算好好跟棠棠说清楚。
“叔叔。”就在陆桁蹲下的一瞬间,棠棠紧紧地盯着他,小声道:“我救过你的命,你把初柳送到15区,我们算扯平了。”
他们终于平等地对视。
陆桁想起那一霎半空中凝滞的金属刀叉,一根根化作利刃毫不留情地捅向自己身后那壮实孩子。他当时将那小孩身上的锐器一根根拔下,不是为了严刑-|逼供、倾听一个半大小孩的内心独白,而是为了在研究员面前替棠棠遮掩动手杀人的事实。
眼神交错,这是来自一个孩子的挟恩图报。
很新奇。
目光相对,陆桁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拍了拍棠棠的肩膀,像是一开始就打算接下这单生意似的,“放轻松,我会尽力。”
陆桁将小餐车用绳子绑在自行车后面拖着,向光头他们所在的94区骑去。
初柳的话不多,小姑娘怯弱怕生,对一个起初本不愿意帮助自己的陌生男人实在谈不上亲近。不过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陆桁能拼凑出她拼命去15区的目的。
她父亲死得早,母亲独自将初柳抚养长大。因为长相姣好,她母亲被选中为一家大超市的售货员,也因此结识了一位住在15区的高等公民。初柳的母亲本想带着她嫁过去,甚至对方已经为初柳母亲注册了A等公民身份,但就她们在赶往15区路上的一次异变潮中,她和母亲失散了。
初柳随身带着母亲的扫描器,这扫描器一直未被挂失、也没被注销,成为了母女两人唯一的联系。
就算母亲已经有了新的家庭,让她能远远地再看一眼母亲,只要一眼就好。
孤儿院的所有孩子中,只有她还有亲人在世。让初柳能再见母亲一面,成了这帮孩子们在阴暗无光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希望。
到底还是孩子,想得实在太天真了。
陆桁没好意思捅破这层窗户纸。
骑了约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地图所指的位置——一个荒废了至少有二十年的大厂房,厂房的边柱早就因雨水侵蚀变得锈迹斑斑,窗户呼呼漏风,屋顶也破了好几个大洞,可以说连基本的遮风避雨都几乎做不到。
如果不是系统显示送货点在这,陆桁绝不会相信这破厂房里面还住着人。
可这里不止有人居住,还住得挺多。
厂房内勉强不漏风的地方打满了地铺,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布料帘子,破旧拥挤程度堪比贫民窟。里面一股酸菜腌久了的酸臭味,还有臭抹布的阴湿味,夹杂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这些混合气味的猛烈程度让初柳隔着防护面罩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不大的厂房,少说住了一百来号人,人人穿着沾满了污垢的防护服,根本没法分清谁是雇主。
陆桁将装着红薯和水的袋子高高举起来,大声问道:“谁订的东西?”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那眼神里有贪婪、有探究、也有疯狂。这些目光太热切,让初柳向后猛的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