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桁嘴角微微勾起,百无聊赖地抽着烟看大楼内的景象。漫长的等待过后,约莫刚过凌晨一点,楼内终于在长久的静寂中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警报响起,整栋楼在黑夜中发出诡异的红色光芒,棍棒敲击与枪响声不绝于耳。
黑夜中,陆桁敏锐地看到大楼顶上放下来一根绳子,有个身形极瘦削的男人正顺着那条绳子从大楼玻璃立面动作利落地爬下来,后背还背着个巨大的冷藏箱。
冷藏箱反射的金属光芒在一片黑暗中格外耀眼,旁边停着的红色小轿车中有人肆无忌惮下车举起了枪,正对着那正向下爬的人。
此时那背着货的瘦削男人在陆桁眼中已被标记成了两万五千币,他迅速开门走下卡车,于对方的视野盲区举起铁锹狠狠砸下,企图开枪的人连一声呼喊都未及发出,身体便被拖到了一边。
冷峭的夜间无人注意到暗处发生的一切。
耽搁的这片刻功夫,抢货的瘦削男人也已快速降到一层,他跳下来后没有片刻犹豫,掠过路边停靠的一排车辆,直奔前方街角的白色小轿车而去。可刚一拉开车门,便意外看到冰冷的枪|口直直指向他的胸膛。
等陆桁再回头时,发现瘦削男人已僵硬地站在街角,无助地捂着胸口向后大退一步,肺部破裂的伤口正滋滋往外冒血。
这一切发生前后不过两三秒钟功夫,眼看着人马上快不行了,瘦削男人嘴巴大张着往外干硬地吐气,脸上露出的不是惊惧,而是难以置信与悲伤无措。
显然,那拿着货的男人与白色轿车内来接应的人本该是认识的。
只是这种熟稔,此时反倒成了背靠背的绝对信任之下刺向同伴的一把尖锐利剑。
眼看着车内人就要补枪,陆桁皱了皱眉,从工具栏中掏出火|炮架在肩上,火舌顺着炮口燎出,重击在那辆轿车上。
燃料箱瞬间起了火,趁着车内人慌乱逃窜之时,陆桁顺着阴影快步过去,一把将那瘦削男人架了起来,反手又是一炮精准命中另一辆红车的油箱。
轰鸣的爆炸声响起,他一眼都没回头看,发动卡车就要离开。
也就是这时,楼内一番争抢打闹声终于到了门口,抢先跑出来的正是先前在板房中见过的西装男,这时那西装男狼狈不堪,肩膀处豁开个口子,正湿淋淋往外冒血,逃跑姿态踉踉跄跄的。他身后还跟着个扛着双炮的魁梧汉子,除去金属改造过的部分,汉子上半身其他肌肉尽数被打成了一排血肉模糊的烂肉。
而他们的后面,是一整队装备齐全的大楼防卫者。
多停一刻便多一分风险,陆桁无意与他们纠缠。
仓皇间,那西装男与陆桁对上了视线,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西装男大叫道:“救我!我给你钱!很多钱!”
黑色的巨型重卡在黑暗之中像蛰伏的猛兽,西装男于这惊鸿一瞥间望见卡车内那人的目光,冰得彻骨,如同坠入无尽深潭。
“我不接死人的生意。”擦肩而过时,陆桁自上而下俯视着对方冷冷道。
西装男一时愣住,这一愣神的功夫,子弹已贯穿他的心脏。
卡车在空旷的马路上疾驰而过,后面不时传来激烈战斗声与惨叫哀嚎,频频有子弹打在车厢上,又被硬质钢铁弹开。
这场闹剧十足精彩,来接应的人竟个个心怀鬼胎。
陆桁一边开车远离黎明郡,一边敲着冷藏箱问副驾驶上奄奄一息的瘦削男人道:“你还能活多久?”
那男人瞪大眼睛翻了个白眼,胸口巨大伤口冒出的血液浸湿了整个副驾驶座,他大喘气道:“还能撑一个小时,我需要凝血剂。如果我中途不行了,告诉黄鹂姐一声,百灵反水了,让她照顾好灰斑鸠的家人。”
陆桁不置可否,顺手旋开了车载音响的按钮。
狂躁的摇滚乐顿时充斥了整个驾驶室,灰斑鸠静静地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努力调整着呼吸频率。
四十分钟后,卡车驶过黎明郡的边界,身后紧追不舍的车队终于偃旗息鼓在此处停下,他们忌惮呐兰都夜晚随处可见的诡物,也顾忌女神领地内可怖的精神污染。
好在诡物夜行已近结束,陆桁驾车绕开几只正缓慢游动的诡物,半夜四点,终于到达满加都七栋快递站所在的楼下。
而灰斑鸠早已面色青白气息微弱,副驾驶位已成了一片血窝,陆桁将冷藏箱背了起来,冷冷给了对方两巴掌。
“医院……到了吗……”灰斑鸠神色黯淡,连话都已说不完全。
“到我家了。”陆桁将甩上车门,“等下有管事处的人来查车,你别作声。”说完,不顾对方的脸色,他三步作两步上了楼。
快递站内灯火通明氛围温馨,棠棠正清点厨房内剩余的食材,煮了碗鸡蛋汤粉。而沙发上正躺着名身穿管事处制服的中年男人,嘴角还流下一丝涎水,看上去已不省人事地在此沉睡了多时。
陆桁给棠棠使了个颜色,棠棠会意地将人拍醒,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那工作人员道:“您好,我爸爸出夜班回来了,您不是要审查我们的职业资质吗?”
见那人醒来后依然恍惚,棠棠补了一句:“您说之前说要上楼喝茶,兴许是太累了便直接睡着了,我不好打扰您,等会儿查完吃碗汤粉再走吧。”
那工作人员挠挠头,见一大一小就这么老实本分一脸善良地望着自己,脑子昏昏沉沉便跟着下楼检查,绕车一周确认牌照车况均无问题,正要拍完照离开,却见副驾驶门边正往下滴答滴答淌着鲜血。
陆桁从兜里掏出两百币,客套地塞到对方手里,笑道:“车里拉着刚宰的冻货,拉开车门怕惊了您。”
这一家人也倒是会来事,工作人员收了钱不好多说什么,拍了拍依旧浑浑噩噩的脑子,挥挥手示意放行。也不知今天自己这是犯了什么毛病,连出来审个资格都能一头睡在普通居民家中,他还未及深想便被那半大孩子拉去尝新出锅的汤粉。一碗下肚,更是没了旁的顾虑。
上了车,灰斑鸠已脸色发乌,嘴唇都尽没了血色,却仍不忘出言嘲道:“您倒是个守法公民。”
“一向如此。”陆桁冷淡地接受了赞扬。
凌晨时分,天刚蒙蒙亮,重型卡车继续在马路上奔驰。天空又飘起丝丝蒙蒙的小雨,砸在车后箱上,声声清脆。
直到早上九点多钟他们才抵达了阿希姆邦八角巷那家黑诊所,陆桁将几乎要咽气的灰斑鸠扛进了诊所内,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将他扔在了病床上。
他从兜里数出剩余的两千八百币现金点给了医馆老板,“我来还上次欠的药费,剩下的是治疗的预付款,加个联系方式,不够的话我直接转给你。”
上次那口口声声说要将陆桁卖去东郊巷的高个女人微微张大了嘴,明明三天前还是个连几百币医药费都付不起的落魄叫花子,短短几天摇身一变竟有这么大的口气。
她将这男人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也不作反驳,推了个装满医疗器械的小车过来,点点头保证道:“放心,只要付得起钱,我这儿还没抬出去过死人。”
她对着身边几人招了招手,医馆的角落里便打开间暗门,从门缝中可依稀瞥见里面大型医疗器械应有尽有,条件比之外面展示给普通人的黑诊所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随着灰斑鸠的病床被推进那间小屋,系统实时刷新出一条播报:
[恭喜宿主打出成就:救死扶伤]
[扶危济困三春暖,一心一意做好人,当宿主成功解救一名生命垂危的同伴时达成此成就]
[成就奖励积分:8]
[当前积分:16]
陆桁冒雨回到车上,冷藏箱依旧往外散发着阵阵寒气。再穿过四个邦县,便能到达贱民窟。
驶过离贱民窟最近的贝萨金邦时,四周商贸水平已远不如阿希姆邦繁华,最大的商超已是遍地可见的临街家庭小超市,地面上扬起黄土,行人的脸上皆盖着一层洗不去的灰尘。
楼房多只有四五层高,墙皮老化脱落,雨水侵蚀着建筑形成一道道黑色痕迹,空气里弥漫着禽类动物的脏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