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绍先皱着眉，往隔壁看了眼。
不经意间, 就和凌骁对上了视线。
几乎是立刻，瞿绍先就发现这个alpha对他不是很友好，看过来的眼神称得上冰冷，甚至还带着挑剔的打量，一种类似于雄性动物竞争地盘的强烈预警, 毫无缘由，但又切切实实直面而来, 根本不能说成是错觉。
不过瞿绍先以前经常被alpha针对, 所以下意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不同以往会有的反应，这次他并没有选择避开。
或者说, 瞿绍先看了凌骁一眼, 便主动和顾绒开口道：“你要不要和我换个位置, 阿绒？”
顾绒好些日子没和凌骁见面了，新的临时标记自然是没有的, 原先注入腺体的信息素早已变淡，再加上有阻隔贴在，所以瞿绍先根本注意不到顾绒身上有隔壁相同信息素的味道，甚至还担心顾绒感知到其他alpha的信息素，会觉得难以忍受。
毕竟隔壁那alpha的信息素的确太有压迫性, 而且针对性也很强。
瞿绍先以为顾绒的感受会和他一样。
不过顾绒没回应瞿绍先这句话, 反而又打量了瞿绍先几眼, 直白开口道：“我以为这种时候你会离开。”
就像先前遭受针对和非议的时候，瞿绍先都是直接转头离开的。
顾绒一开始还会反驳几句，但后面也不说了。
只是比起不像alpha的alpha, 作为一个omega，顾绒的处境其实连瞿绍先都比不上。
至少在学校的食物链中，就算瞿绍先排不到alpha的群体当中，也能比得过一部分beta和omega，这些人对上瞿绍先还能有些忌讳，但对上顾绒一个omega，就完全不必有任何顾虑了，兔子惹急了还能咬人，但也要看看处在什么层面上。
要不然最后的结果怎么是以顾绒转校为告终。
所以哪怕这件事上，他和瞿绍先都是受害者，但顾绒也有理由不原谅任何人。
凌骁在隔壁差点儿就要叫声好，原先顾绒身上让他咬牙切齿的“清醒感”，在这会儿简直让人拍手称赞。
他早就了解过顾绒在原来的学校都发生过什么——是那次路澄说完之后，凌骁就找人去调查了，毕竟他不想冤枉顾绒，所以在这里见到这个alpha，又见顾绒和对方算得上“熟识”，凌骁猜也能猜得出来对方大概会是什么身份。
就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能有脸出现在顾绒面前。
而且还恬不知耻问顾绒还生不生他的气？！
他都还没问顾绒生不生他的气呢！轮得到这人吗！
“阿绒，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在顾绒说出那句话之后，瞿绍先脸色就变了，他忍不住辩白道：“我知道后期我很没有担当，可我也是第一次面对那样的情况，而且我怕说多错多，担心事情的走向更无法控制，所以才选错了方式，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但是......”
“但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阿绒？”
顾绒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奇怪。
他就事论事而已，这是扯到了什么上面？
是他会错了意，还是瞿绍先误会了什么？
顾绒刚想开口，肩膀上就搭上来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搭上来的力道十分沉重，存在感不容忽视，随之而来的，还有身后逐渐压迫下来的阴影，笼罩在顾绒头顶，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和旁边划出了界限分明的分割线，好似无形中拉开了距离一样。
瞿绍先的脸色霎时很难以言喻，看了看顾绒，又看向了顾绒身后。
“阿绒，你，你们——”
“阿绒，这就是你原来学校的同学？”
听到这个称呼，顾绒下意识想要抬起头，却被凌骁捏了下肩膀，又俯低下身体，在顾绒耳边低声道：“你是选择继续浪费时间和他聊下去，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回家，帮你复习功课？我的家教老师可都是别处请不来的那种。”
顾绒几乎一秒就有了选择——
他抬起手按住凌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看着瞿绍先开口道：“这是我的同桌。”
凌骁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又听顾绒继续开口道：“目前我没有他不行。”
这个回答也不怎么满意。
“我不明白你说的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什么意思，还有你问我是不是还在生你的气——其实没什么好生气的，当下我们彼此做出什么选择都是无可厚非的，只不过客观因素上，我是处于最劣势的罢了，如果我们处境交换，我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
说白了，顾绒根本没有余地生气，因为他才是最自顾不暇的那个，每天努力生活就够累了，哪还有这些多余的情绪。
............
瞿绍先大概是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说辞，但顾绒这样的态度，他觉得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好丢下一句改天再谈，然后就离开了，临走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问顾绒和凌骁究竟是什么关系——
凌骁很想回一句，你管呢。
然后就听顾绒开口道：“是和你相比，我更愿意和他待在一起的关系。”
瞿绍先的脸色应当是很难看的，但顾绒没看见，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被凌骁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扼住了下颌，虎口卡着，迫使他抬起头仰望过去，目光对上了凌骁垂下来的视线，好像要将他整个人都看进眼底一样。
半晌，顾绒率先垂了垂视线：“我工作还没做完呢。”
凌骁哦了一声，但又开口问道：“那你工作结束，要不要我跟你回家？”
按理说，顾绒应该很干脆就应了。
就跟他往常一样。
但现下，在凌骁问完这一句之后，他却显得有些迟疑，几秒钟后才开口道：“等我下班，回去已经很晚了。”
有种委婉拒绝的意思。
但听在凌骁耳朵里，却让凌骁忍不住想笑。
“没关系，我可以打地铺。”
“不是你之前邀请我去你家里住？”
“对了，我请的家教老师可以线上教学，你不想听？”
顾绒又迟疑了几秒，然后才点头答应下来。
这种变化看在凌骁眼里，几乎让他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他很想知道，这种态度的不同，是否意味着顾绒不再对自己心怀坦荡？这种逃避和躲闪，是因为发觉到了什么吗？
就如同他现在一样......终于发觉了自己对顾绒不一样的心思。
口是心非是因为不想承认。
斤斤计较，是因为顾绒每一次也都算得清楚，不想落了下风，不想承认他每一次其实都是在向顾绒低头和妥协。
这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蘑菇，其实有点儿水，有能扎根的土壤就能活，接触下来，超出想象的坚韧。
看似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为达目的不罢休，是因为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豁得出去，其实比任何人都勇敢。
就连对学习的执念，因此而产生的种种行为，都旁若无人般真实得可爱，横冲直撞，直白到丝毫都不懂得掩饰。
每一次超乎预料的举动，超出想象的对话，都不可避免地在凌骁心底刻下印记，就算再怎么忽略，一次次堆叠，一次次累积，也足够将凌骁的心压得沉甸甸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份积累，推都推不动了。
可能早晚有一天，要把他的心全部占满，不留一丝缝隙。
但现在，凌骁还想留有一丝余地。
他还拿不准顾绒的想法。
毕竟顾绒看起来可能对他是真没什么想法......虽然凌骁很不想承认，但他好像还不如学习重要。
所以“预知梦”中，顾绒是怎么把他强留在身边的？
好像也是因为他身上有利可图的地方太多，所以才一步步“泥足深陷”，靠着100%高匹配的信息素将两人捆绑在了一起。
但问题是，“预知梦”中信息素出现问题的人是他，哪怕是顾绒有心算计，可说到底那也是他占了便宜，所以很多时候就算无可奈何，也需要承担起部分责任来，而现在，信息素出现问题的是顾绒，他要是有心算计，干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