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池穿着便衣迎出来的时候,四名府军正在前院拔刀搏命,个个身上挂了彩。
人数实力悬殊过大,就连咬牙搏命的一方,也被另一方当作是个笑话。十几个王府亲卫和四名禁军殊死打斗,其他亲卫嘻嘻哈哈在旁边指点。
端王背着手站在旁边,带着笑看着。
眼角瞄见了沈池从走廊里转过来,殷季转过身,笑道,“沈学士,叫你的护卫们歇歇罢。真伤了性命不好。”
沈池叹道,“殿下在此。徐副指挥使,停手罢。”
徐则诚一刀挥出,隔住当头砍下的长刀,大声道,“沈大人!此贼——”
“住口!”沈池立刻喝止,“还不停手。我说的话也不听了。”
四名禁军咬牙停了手。王府护卫一拥而上,将他们捆成粽子,嘻嘻哈哈扔去了柴房。
沈池对殷季见了礼,两人在前厅落座,她客客气气吩咐老管家沏了茶,客客气气问起来意。
“殿下突然造访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殷季不接话,却嘴角带着笑,上上下下打量她不停。
“这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衫颜色甚好。难得看见沈大人穿便服的模样,实在动人。”
沈池心里一沉,知道今晚难以善了,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再不言语了。
殷季打量了半晌,回过头去,问站在他身后的陌生男子。
“尉迟,这位就是当朝帝师,翰林院的侍讲学士沈大人。你看看如何。”
殷季身后的男子身材魁梧,面容陌生,沈池之前从未见过。但此人的眼神不正,只互看了几眼,沈池便起了防备之心。
尉迟廉抱着双臂打量了几眼,脸上渐渐起了笑容。
“王爷,这位沈大人当真是朝廷上的官儿?”
殷季道,“沈学士官居从五品。虽然品级不高,却是翰林院的清贵职位。怎么,尉迟看出了什么?”
尉迟廉摸着下巴笑道,“虽不能十分肯定,不过卑职这双眼睛,看尽了天下的娇花儿,几分眼光还是有的。这位沈大人,嘿嘿。卑职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个男人。“
沈池沉住气,居然笑了笑。
“臣还以为殿下上门有要事,原来殿下是上门来寻臣开心的。”
殷季眯着眼道,”寻开心倒不至于。不过看到沈学士标致的脸,本王心里确实觉得畅快。”
沈池道,“臣倒不怎么开心。寒舍昨夜刚刚走了水,隔壁烧了全家。心情不好,殿下恕罪,将就着这么看看罢。看好了跟臣说一声。” 说罢低头喝起茶来。
殷季耐着性子陪她坐了一刻钟,沈池又叫于伯沏茶。
看这架势,当真是要耗到底了。
“你倒沉得住气。“殷季把茶盏往托几上一放,”令尊还蹲在大狱里不知死活,本王就在这里,你居然不问一句。“
沈池道,“殿下心如明镜,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实不需要臣多嘴。”
殷季笑起来,环顾左右,“坐了这么久,怎么不见那位姓韩的贵随侍出来?本王许久不曾见到他了,上回赐了中暑降热的药,也没见他来王府谢恩。——莫非人不在贵府里了?”
沈池垂着眼皮,盯着茶盏里浮沫,不置可否。
“啧,如果就这么不在了,实在可惜。贵随侍身手颇佳,本王今天带了上百个好手来,就想当面讨教讨教。本王身边的尉迟,以前也和他照过面的。沈大人好歹把人唤出来见见。”
沈池淡淡道,“若殿下愿意,我们这就开个局,猜猜韩铮人在不在这里。猜对了,殿下带点彩头走。猜错了,殿下留点赌注下来。这赌注么,须得重些。上次的一截头发太轻了。”
殷季收了笑容,和尉迟廉对视一眼。
尉迟廉的脸色凝重起来,站直了身体,手握住了短刀。
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管家沏好了茶,正端着托盘送进前厅。尉迟廉听到声响,猛地转头,向于伯进来的方向盯了一眼,眼神锋利,杀机毕露,于伯顿时僵立在前厅里,手一松,托盘掉在地上,响起清脆的碎裂声音,茶杯茶壶滚落一地。
老管家扑通跪倒在地上。
沈池自顾自地喝完了整杯茶,见殷季面色如霜,身体紧绷,袖袍里的双手不知不觉捏紧成拳,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知道上次被韩铮趁夜断了一截头发,他心里到底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