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站出来的位置不太好。左边偏殿大门出来,正在端王身后不远处。
端王脸色惨白,双目却被血丝激得通红,他缓缓倒退几步, 突然脚下发力,疾步冲到吴大用身边,一把夺过了锦盒,砰的打开,把传承千年的传国玉玺高高举起!
“传国玉玺在本王手里!”殷季大喝道,“殷重阳!你敢上前一步,本王就跟它玉石俱焚!”
上百玄铁箭尖齐齐指向了一人,殷季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绝境,却再无顾忌,他放肆地大笑起来。
“皇侄,这位子我不能做,你也别想坐稳! 今夜以后,再无传国玉玺!天下再无名正言顺的皇帝!”
耿文烈知道其中厉害,惊得脸色煞白。在场的几位文臣已经站立不稳。
礼部尚书齐孟,翰林院掌院卢作人,乃至章玉衡,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象征着皇权正统的传国玉玺,如果今夜当着他们的面毁在这场宫变里,消息传扬出去,他们这些在场的臣子无以向天下谢罪,只能跟随着传国玉玺去了。
只怕此身去了之后,身后依旧背负骂名千年。
众人俱是面色如土。
此时已经是四更五更交替的时刻,黎明前夕,夜色最深最浓的时候。
明亮的启明星已经挂在天边。明月星稀,浅淡的月光隔着树梢,照在少年皇帝的脸上,大半个脸孔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连个亲王都做不好,还想做哪门子的皇帝。”重阳鄙视地道,“三叔,你手里的传国玉玺是假的。”
端王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
“假作真时真亦假。皇侄,你可真舍得啊。传国玉玺历经三皇五帝,没想到今夜毁在你殷重阳手里!哈哈哈,皇侄,你自己蒙住眼睛说是假的,莫非全天下都以为是假的不成!”
重阳的表情却平静的很。“这里不是有翰林院掌院学士卢大人么,你过去掌掌眼,看看端王叔手里的玉玺是真是假。”
“卢作人这种鼠尾两端之人,怎么配赏鉴传国玉玺。”端王冷笑,“换齐孟来看!”
重阳毫不犹豫地点名,“齐孟。”
身后的士兵佩刀出鞘,无声地催促。齐孟硬着头皮,上前两步。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跳跃的火把光芒映照下,齐孟抹了把额头涔涔而下的冷汗,说真,玉玺摔碎当场,就是个死;说假,真的玉玺怎么能作假,还是个死。
他眼睛盯得几乎脱眶,人已经快疯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嘴里混乱地喃喃念道,“看这外形,这篆字,玉玺制式,确实、确实和真品一般无二…等等,这于字…于字…怎么…不对…不对…”
“是不对。‘于’字的篆体刻错了,笔直一竖不弯,那是个‘干’字。”少年皇帝接口说下去,对着端王,淡淡地道,“不是侄子说你,三叔,从小多读点书,也不至于伪造个传国玉玺都能写错字。受命干天,你胆子倒不小。”
扑通一声,齐孟精疲力竭,扑倒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晕厥过去。
端王又惊又怒,难以置信。齐孟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他万万没想到齐孟此时也能反水。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他猛地翻转传国玉玺,仔细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下面没有骂出声的话顿时哑在喉咙里。
从数千年前流传到当世的传国玉玺,方四寸,纽交五龙,篆体八字。
那‘受命于天’的‘于’字,笔直一竖不弯,岂不正是个‘干’字。
端王眼睛赤红,终于明白过来,他蓦然抬头,死死瞪视着面前这个他从未正眼看过的皇侄,
“你———是你!!不,是焦致儿!焦致儿那狗奴才!!”
“焦致儿给你的,是真的。”重阳平静地道,“你的华先生验过了。他虽参与谋逆,却追随最正统的儒家学派,极为看重天命传承,一定会亲自护送传国玉玺,带进宫里来。——朕就是要他今天进宫来。”
重阳的脸上露出冷酷的神情。“耿文烈,告诉朕的端王叔,华永廷何在。”
耿文烈上前一步,回禀道,“傍晚时分已经遣府军前卫拿下了。此刻囚于慈庆宫,待陛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