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室里芳香四溢,环佩叮当,笑语不断,宗亲们闹哄哄乱了一刻钟,终于坐定位次。
沈池除夕夜没睡好,被吵得脑仁疼,坐在旁边的便宜老爹还一直忙着指点周围,对她介绍这位是何人,那位又是何人。沈池拿起案几上一个苹果专心致志的啃,恨不得把耳朵也关了。
庆昭公主的宝贝儿子,沈家六岁的小公子沈旭,却不乐意了。
沈旭坐在公主亲娘身边,气鼓鼓地看着那个莫名其妙成了他哥哥的少年坐在爹爹身边。爹爹对他一直和蔼笑着说话。沈旭正是崇拜父亲的时候,做梦都想着爹爹多看他几眼,偏偏这哥哥还对爹爹爱理不理的。
沈旭越看越气,突然从公主娘亲的怀里挣脱出来,几步跑过去,用足了全身力气,把沈池往旁边一推,自己趁机挤到沈棠身边,两手抱着爹爹的腰,无论他娘亲怎么呼唤,死活不松手了。
沈池猝不及防,差点被推到地上,见沈旭这无赖架势,只得站起来,把位子让他。
再看看四周的案几,都坐满了。大殿最下首处倒还有张空置的案几,她一个人坐无妨。
沈池打定了主意,正要过去,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带着笑说,“沈学士素日和陛下亲近,待会儿陛下来了,必定要问话的,坐那么远还怎么说话。本王这里有空位,沈学士不嫌弃,便与本王一起坐罢。”
沈池头皮发炸,看她便宜老爹的神情,也是黑如锅底。偏偏沈太师这位六岁的小儿子是公主的心肝宝贝,平日里要星星不给月亮,无论沈棠如何低声哄骗威胁,只是软硬不吃。
端王坐在上首案几,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沈池,看这个架势,不等到个答复是不罢休了。总不能为了这种小事当众驳了亲王的脸面,她便道了声谢,慢吞吞坐了过去。
端王亲自执壶,敬了她一杯酒。
沈池一仰头,极干脆的喝了。
“好。” 端王赞了声,又把她的酒杯斟满,低声笑道,“平日里朝堂上一直沈大人,沈学士的叫,本王今日见了庆昭才想起来,咱们原来是沾着亲的。你既是我那庆昭妹子的继子,论起辈分,该称呼本王一声舅舅才是。”
沈池抬起眼皮,瞥了端王一眼,这是哪里来的八杆子打不着的便宜舅舅。
她对着端王微微一笑,举杯道,“臣身份低微,不敢攀殿下的亲。感承殿下的美意,臣先干为敬。”又是一饮而尽。
端王鼓掌赞道,“好酒量!” 自己举杯喝了一口,给沈池倒了满满一杯。
沈棠见皇帝跟太后还没有到,宴席还没开始,自家女儿先跟端王拼起了酒,脸色乍青乍白,忧心忡忡。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捱了一会儿,见沈池连着喝了七八杯,脸上起了浅浅红晕,却毫无醉意,眼神明亮,说话滴水不漏。沈棠又惊又喜,心想,吾儿难道是天生的千杯不醉
便在这时,只听宫廷礼乐响起,太后和陛下的御驾到达,宗亲宴开始了。
太后今天高兴,中午多喝了两杯。下午睡了一觉,酒意还在,走路的步子轻飘飘的,两个大宫女珊瑚和琥珀左右搀扶着,生怕太后当众一跤摔在地上。
皇帝和太后在御阶上落了座,太后的视线往四周扫去,都是熟识的自家亲戚,各个打扮得花团锦簇,脸上都笑得跟花儿似的。太后兴致上来,说了几句新年勉励的话,便吩咐奏新年喜乐,宣歌舞坊的歌姬进来舞了一回时兴的舞蹈,珍馐佳肴流水似的奉到每个人的案几上面。
太后又喝了几杯酒,更高兴了。想起一件事来,笑容满面地对下首案几说,“今日是宗亲宴,咱们按惯例,就按照百姓家的寻常说法互相叫叫,图个亲近。平日朝上的称呼就免了罢。阿季啊,有件事嫂子还真的要谢你。”
端王挑眉,“喔?不知嫂嫂指的是何事?”
太后喜滋滋的道,”前几日嫂子打发人去京郊的温泉别院,四处收拾收拾,画了图纸回来。当真是处处精巧,处处体面。阿季啊,你建的宅子真是个好东西。“
端王本来还带着笑,一听温泉别院四个字,脸就黑了。碍着今天是大年初一,讲究个喜庆,勉强道,“嫂嫂既然喜欢,不妨去住几日。”
太后迭声的道,“会去的,会去的。”转头看到另一边的自家两个弟弟,笑道,“大弟,姐姐也要谢谢你。”
方栋拱了拱手,慢吞吞道,“不知大姐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