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勾勾的视线与她对上,嘴角扬起一个笑。
白晓儿赶紧低头,心道:“林致远砍掉汪如笙右臂,害他不能写字做官,他心里只怕恨极了。今天的事应该是他的主意。
他让我进宫侍疾,逼林致远现身,肯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我必须想办法送信出去,让林致远不要管我。”
白晓儿心中忐忑,听见年轻的皇帝笑着说:“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皇祖母那边。不过她刚搬了寝宫,你恐怕不认得路。
他吩咐汪如笙:“阿笙,你带她去。”
“是。”
汪如笙起身走来,路过她时,空荡荡的袖管擦过她的胳膊。
白晓儿悚然,身子一瞬间僵直,汪如笙往前迈出一步,回头,眸中是淡淡关切:“怎么了?”
她回神,垂下睫毛:“没什么。请汪公子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始终保持两步的距离。
汪如笙空荡荡的袖管在眼前飞舞,像蝴蝶的翅,扰得她心绪不宁。
“你如今还好么?”
他陡然停住,又一次回头,猝不及防的白晓儿险些撞进他怀里。
“汪公子。”
她扶着心口,蹙起两道新月般的眉。
他方才将她吓着了。
汪如笙目光如水,从她面上划过,讥诮道:“我多此一问,见你气色,就知林致远将你照顾得很好。不过他现今成了朝廷要犯,你跟着他,恐怕会吃苦,就连一品居也保不住。”
白晓儿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轻声道:“都是身外之物,粗茶淡饭一样能过。只要家人平安,我就知足了。”
汪如笙笑了:“说得好,我当时同你想的一样,可惜天不遂人愿。而你呆在他身边,想求平安……怕是比登天还难。”
白晓儿攥紧了手指,满脸防备。
汪如笙失笑:“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紧张。放心,皇上已经昭告天下不会取林致远性命。等他来了,你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白晓儿转过脸,没有说话。
想一个人生不如死,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办到。
皇帝只说不杀他,没说不惩处。
说明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林致远。
太皇太后的寝殿搬到皇宫最西处,殿前挂着的牌匾是新做的,精锐侍卫将寝殿守得密不透风,连蚊子也飞不出一只。
“就是这里,你去吧。”
白晓儿对汪如笙道了声“多谢”,缓步走入那扇新漆了朱漆的大门。
太皇太后躺在榻上,面容枯槁,呼吸浑浊,听见门口声响,那双半阖着的眼睛突然睁开。
“晓儿丫头,是……是你吗?”太皇太后声音嘶哑极了,还带着痰音。
白晓儿快步走至床前,蹲下来握住她干瘦的手。
“外祖母是我,我来看你了。”
“好孩子……真的是你。”太皇太后顿时激动起来。
白晓儿微笑:“听闻外祖母病了,我心里惦记,就来了。”
“傻孩子……你不该来呀,你怀着身孕,孩子要是有个……好歹,让我如何向阿远交代?”
白晓儿弯腰,给她背后垫上厚厚的软枕,轻声说:“外祖母,如果我不来看您,阿远知晓了反而会怪我。我身子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太皇太后不住叹气,老七那些伎俩她都明白。晓儿如今骑虎难下,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
总之,老七眼里是容不下林致远了。
“外祖母,这里怎么连伺候的宫女都没有?”
白晓儿进来许久,连一个宫女也没瞧见,心中很是奇怪。
太皇太后说:“那些宫人是老七派来监视我的,我将人赶走了。老七怕我心里不舒坦,也不敢拦着,只派了人在外面守着,我这里一有动静,马上就有人过来。”
白晓儿点头,压低了声音问她:“外祖母,您得的是什么病?”
经历了老夫人的病逝,她觉得太皇太后气色精神尚可,并不像行将朽木之人。
太皇太后摇头:“不治之症,说了你也不懂。”
白晓儿还想再问,手心突然多了一个东西。
这是……
她疑惑地看向眼前微笑的妇人,太皇太后揉了揉眼睛:“我倦了,喂我喝杯茶,你就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