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记得!”青芷低嚷,“我一直不懂,为何禅师说你是参透了?到底参透了什么?”
苏寒玉握着她的手,娓娓道来:“我父亲在我尚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就上京赶考了,高中之后一直不曾回乡。我自幼就是与母亲相依为命,在我六岁时,母亲因病辞世,我才被亲戚送到京城。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已成为吏部尚书的父亲,我一直无法理解父亲这种行为,为国奉献却不顾家人的做法,我很不赞同,因此一直心怀怨怼。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是他害死了母亲。他也从来不解释什么,只一味对我严苛要求。后来他bī我入朝为官辅佐太子,我不愿听从他的安排,就带着小蓟离开了京城,到连城开了善济堂。因为时常上山采药,也就认识了定嗔禅师。
“禅师渡人无数,一下子便看出了我心中的业障,他一直在宽慰我,但都被我给挡了回去,那时的我,可是比你还要固执的。直到后来遇到你,我才明白父亲的苦衷。”苏寒玉温qíng脉脉地看着她,继续道,“父亲身处朝堂重位,觊觎他的位置,或是想要巴结拉拢他的大有人在,纵使他无yù而刚,可妻子家人却是他的弱点所在,是他不能随意bào露出来的弱点。所以,他选择了隐瞒,七年不曾回乡,也没有半点音讯。他这样做,事实上是在保护我们。可惜我却不曾理解。”
苏寒玉顿了一下,低低叹了口气:“所以,青芷,我……”
“咚!咚!”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苏寒玉的话,许问卿在门外轻轻扣着,道:“子澈兄,时候不早了,她要休息了。”
男人闻言,才发现夜色已浓,月光透过窗纸,与烛火相映一处,依旧不减其清冷之气,他叹了口气,道:“确实很晚了,青芷,你早些休息!”
chuáng上的人儿固执地摇摇头,明明已经累得睁不开眼,却还qiáng撑着不肯放他离开,这qíng这景,当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你身子弱,早些休息才能恢复。”他柔柔地劝着,起身要扶她躺下。
“先生,”青芷拉住他的衣带,褐眸中带着蒙蒙的水汽,像是朝雾如了眼,迷蒙一片,只听她可怜兮兮地恳求,“先生,抱抱我,好么?”
苏寒玉看着她一脸诀别的模样,心头抽搐着疼。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承受爱人离世的痛?而且是自己毫无办法地看着她消殒?不!不可以!
苏寒玉狠了狠心肠,道:“别任xing了,乖乖睡觉吧!”言毕为她掖好被角,转身离去。然而正竭力自持不愿泄露半分心痛不舍的他,没有看到躺在chuáng上的人儿清泪盈睫,惶然而泣。
45.混沌入世,红消香断有谁怜?-第45章 深qíng何处归(下)
天老爷仿佛也在可惜一位少女生命的消逝,这日天还未亮,蒙蒙细雨已笼罩了整个凤京,皇城内安静如空,唯有雨丝打在树叶上的沙沙细声,低若蚕食,窸窣不止。
凤池向来寅时便起chuáng了,今日也不例外,甚至比往常还要早些。他心里惦记着沉儿,一时半刻也不愿多等,穿戴梳洗之后就吩咐陈禄将造山传到东院,与方沉同进。
主子心qíng很好,碧阳宫的下人们也都轻松了许多,他们虽不知东院住的是什么人,但看主子成天往哪边跑,又是甚至直接宿在那边,私下里也猜测了起来——怕是主子在那小院里藏了什么娇人儿吧!
当然,这只是他们私下的议论猜测罢了,凤池律下甚严,陈禄平日里也多加管教,小宫女们再是多嘴,也不敢在主子或外人面前造次。
卯时已过,冷雨依旧。天地都是灰蒙蒙的,直催人郁结满膺,不忍卒睹。
“溪,外面下雨了?”青芷刚醒便嗅得一阵水汽的味道,懒懒地问chuáng边的人。
“是的,今儿个是谷雨。”云溪正在翻看师父给她的云门秘书,想从中找出能卜算青芷前程的办法。那日她为青芷卜了姻缘,偶然发现她的未来竟被打断,怎么也算不出来。而这断层之后又依稀现出新的卦象,让她摸不透其中奥秘。
“溪,你怎么走神了?在叨咕什么卦象呢!”青芷已穿好衣服,起身穿鞋,“难得遇上这么场好雨,我们出去看看可好?”
“你这小身板儿还想去听风看雨?”云溪放下书,嘴里说着这话,人却跑去拿了那件青芷从不离身的狐裘,帮她穿好,“外面很凉,看一会儿就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