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招呼声,青衫男子一一谢过,许久才走出熙攘的街市。
“少爷,乡亲们可真热qíng啊!”小蓟提着两条鲜硕肥鱼,不由咋舌。
苏寒玉没有回应,看着小厮手里的东西,无奈道:“小蓟,你先回去,让沉香把这鱼做好,我自己去采药就行了。”
小蓟一听可以打牙祭,转转眼珠子,嘿嘿笑着,拎着鱼便往回奔。
苏寒玉等他走远了,才转过身,往城外的仙居山走去。
神隐仙居,乃江南两座齐名的名川。神隐山位于晋城郊外绿水穷处,山脚有一佛庵,名“连云”;而仙居山,则坐落于连城郊外,与神隐峰隔青江相望,仙居山中的普济寺,更是青凤国颇负盛名的宝刹。
行至山腰,日近中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苏寒玉便提了口气,先往仙居山最险峻的山崖走去。
须臾,苏寒玉已到崖顶。
崖上清风微拂,苏寒玉的衣角被风掀起,清俊的面孔,修长的身形,俨然如神祗。
此时,神祗般的人正凝神于崖边的一株枯木之上,似在寻找着什么。
日过中天,一星嫩芽从枯桠间冒出,鹅huáng绿,柔柔弱弱,颇为可人。
一、二、三,待那芽儿渐冒渐长,苏寒玉破指取血,淋了三滴在那枯桠之间,嫩huáng的叶片瞬间变红,叶片也随之伸展至一指长。
“还好是真的!”轻柔地拈着红叶,小心翼翼地连根抽出,苏寒玉将那小糙捻进小瓷瓶收好。
《凤医手札》有载:江南天山崖上,有一枯木,逢chūn分前后,日过中天,生一叶嫩芽,血三滴饲之,转红,叶展,曰“妙音糙”。凡昏迷不醒者,得全株生食,稍时即苏。
书中所说“天山”,正是连城郊外的仙居山,苏寒玉原本只是想来碰碰运气,不曾想果真有这妙音糙。
难道是她命不该绝?
半月之前,他在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女子倒在糙丛中昏迷不醒,一时恻隐,带回医庐诊治数日不见好转,这才想起了曾在《凤医手札》中看到的这种仙株,既然逢着了时候,他自然也就来看看了。
看来那姑娘还是非救不可的了。苏寒玉撇了撇唇角,虽不qíng愿,但本着医者的天职,也不会见死不救。
来这连城已经两年了,平静安稳的日子,他甘之如饴。他本就是xing子很淡的人,向来不喜多管闲事,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施以援手,并且将她留在家中多日。
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身份。苏寒玉偏着头深思。救她回去的时候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有等她自己醒来了。
“师父,你总算回来了!”甫进门,沉香便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焦急,“西厢的那位姑娘醒来,可似乎,不是很正常……”
瞟了西厢一眼,苏寒玉脸色平静,道:“你先去医庐里看看,有病人的话让他们稍候,我去看看她。”
沉香点头离开。
西厢的客房长年来都是空着的,苏寒玉走到向阳的那间,轻轻敲门,低声道:“姑娘,在下可以进去么?”
“请进!”良久,屋子里才传来细细的声响,带着明显的戒备和不安。
苏寒玉垂睑敛息,推门而入。
客房长年无人居住,苏寒玉方开门便觉得一阵寒意。而那个女子,一身白色中衣,赤足站在地上,犹自出神地看着窗外,目光茫然。
“姑娘,chūn寒犹在,姑娘应该先穿好鞋子。”轻咳了两声,苏寒玉唤起了来人的注意力,温和道,“姑娘,在下苏寒玉,是这善济堂的大夫,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斟酌着字句,苏寒玉尽量说得委婉。
“我好像记不起来了。”女子转身,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微微叹息,“真是奇怪,我记得明明只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之后,所有的事qíng都不对劲了呢?”喃喃自语,几不可闻。
苏寒玉将软底的丝履递过去,“姑娘,先穿鞋吧!”
女子倒也不客气,接过鞋子看了半晌,细长的眉轻轻蹙起,“这是我的鞋子?!”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
她不记得她是谁了,但是她依旧记得,她所生活的地方,女人应该是穿高跟鞋或运动鞋之类,而不是这种看起来软趴趴的布料;她记得她生活的地方,人们称呼陌生女子为“女士”或“小姐”,甚至大胆地说“美女”,而不是什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