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正在沉默间,一声低低的呼噜声远远地传来,青澄有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真心微笑,她冲着门外喊了一句“进来”,那门就被慢悠悠的推开了,只见一只毛茸茸的乌黑爪子从门fèng里探进来,青澄笑骂:“狗东西,这么晚才回来!”
外面的爪子又探进来几分,听得青澄这一句骂词,竟犹犹豫豫地不敢再动。青澄叹息一记,道:“别躲着了,欢喜,进来吧!”
那爪子像是得了特赦令,一下子推开了门,一团硕大的黑毛一下子扑了进来,带着欢畅的“呜呜”声,连跑带跳地往青澄怀里钻。
青澄吃重不得,又不忍推开这一大团东西,吃力地笑着道:“欢喜,你好重!”
玄狐哪里懂得那么许多?多日未见主人,这一下子还不一个劲儿地撒欢?只见它在青澄怀里左蹭几下右蹭几下的,像足了一只……狗。
方沉望着这一人一畜玩得欢实,不由瞠目——这还是那只冷艳高贵到生人勿近的玄狐么?
好不容易等那个大家伙安稳下来,方沉还是收不回惊讶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欢喜,想从它身上找出点作为稀世灵狐的影子,可欢喜大概是被青澄养熟了,没有半点野狐的影子,方沉叹息着道:“苏青澄,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玄狐啊,你不认得?”青澄一面忙着给欢喜梳理脖子上有些杂乱的毛,一面答着方沉的腔。
方沉抚额:“苏青澄,你既知它是玄狐,怎么把它养成了一只……狗?”
“狗?”青澄抬眼看了看方沉,眉梢微挑,一脸不屑,“那些将玄狐当成爪牙使唤的,才是将玄狐养成了狗吧?欢喜是我的亲人,是我的朋友,我乐意宠着它,将它养得什么都不必会,什么都不必学,只要安安稳稳做它的欢喜就行了。这样,算是将它养成一条狗了?”
“这是什么道理?玄狐生来就是……”
“没有谁是生来就得做什么的,人是这样,动物也是。”青澄打断了他的话,“人能选择自己的路,但动物没得选。欢喜本可以自由于山林,但它现在却只能陪着我,就像你说的,困守在这个城市里,与人为伍。你以为它会想这样?它刚出生,它的父母就被杀了,它被人类带进城市,成了宠物。这一切,只因为它是一只玄狐,一只可以对人类无限忠诚的玄狐。”
“所以你就把它养成了这样?”方沉难以置信地盯着欢喜把头靠在青澄的腿上,舒服的样子真的不像是一只玄狐。
青澄一面抚摸着欢喜毛茸茸的脑袋,一面摇头:“不是我把它养成这样,而是我任它怎样。你不知道,它平日里都是自己找吃的,自己玩,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来找我给它解解闷。”
“这么说起来,倒是它养着你了?”方沉嘲讽道。
“算是,也不算是。”青澄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闲聊的话题一下子搁置了下来,谁也没有多说一句的意思,方沉低头捏着酒杯把玩,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杯中残酒。
“梆——梆——”更漏声响彻街道,更映得房间里安静异常。青澄似乎也被这更漏声惊醒,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让伙计给你收拾一下房间,今天就住在这里好了。”
“那谢谢你了,老是这么麻烦你,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方沉嘴上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青澄也不戳穿他,只领着欢喜出门为这位贵重的逍遥王打点去了。
将方沉安顿好之后,青澄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欢喜自顾自地跳在chuáng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趴着睡下了,青澄任它去折腾,换了衣衫便上了chuáng。
丑时已过,青澄身边的欢喜已经打起了呼噜,可她依旧睡不着,自从到了京城以后,她就时常失眠,每每到了夜半无人时她便只能瞪着眼睛发呆,漆黑的夜里没有人陪伴说话,没有人可以依靠。一开始的时候,她常常是流泪到天明,到现在,她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但睁着眼睛到天明已经成了习惯。
只有这个时候,她的时间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有心思理清自己的思路。青澄觉得今天方沉的到来就是来搅和她难得的好心qíng的,他一再地说自己,一再地提起往日时光,那些本该尘封起来的记忆,在这个不算寂静地夜半由着方沉的只言片语,一点一点地在青澄的面前铺陈开来,躲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