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蓠,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她把劈好的柴归置到一边,语带讨好,眼睛也不时地瞥着苻蓠,“昨天来的那人你也看到了,是我的一个旧友,我本来是和他一起住在山下善济堂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争执,所以我就离开了。昨天他的意思,就是让我回去……”
“那你就回去好了。”苻蓠眼皮都不抬,凉凉地说道。
“我的确准备回去,”青芷抬脚在积雪上划拉,“他生了病,我得去看看。”
苻蓠大致也猜到她口中的“他”是谁,心里气闷,索xing扔了斧子,把散了一地的木头堆叠在一边,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小蓠,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这山上的生活虽清静,却也艰苦,你一个孩子不该在这里独居吃苦。我虽不能许诺你锦衣玉食,但至少我能与你分担些。”青芷跟在他身后慢慢说着,小心翼翼。她知苻蓠xing子高傲,一个孩子自出世便与旁人有几分不同,又被江湖术士批为“不祥”,父母抛弃,亲戚走避,独自成长于林隐深山之中,能像现在这样自力更生,不怨天尤人,已属不易。只是——太辛苦。他才十五岁,应该有一双宠爱自己的父母,几个谈笑风生的朋友,甚至,有的人在他的年纪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可以互诉衷肠……
这孩子让她想起了皓儿,已离开了一年有余,现下也该长大了吧?这些孩子的成长总是悄然而迅速的。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怕是到那时,皓儿已不认得我了吧?青芷暗忖,满心无奈。
苻蓠在屋前停了下来,一双清澈的眸直盯着眼前的访客,虽没有敌意,却也是戒慎得让人心里发毛。青芷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是昨夜已告辞的两人。
许问卿仍是纯白的狐裘,见青芷衣衫单薄,颊上已冻得发红,连忙解下裘衣给她披上,嘴里还念叨着让她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甚是亲密体贴。青芷不自在地点着头,不着痕迹地与他稍拉开了些距离。
“我不走,住在这里挺好的。”苻蓠蓦地开口,语气冷冷的,看着她的眼神认真极了,“你什么时候走?我可以送送你。”
青芷不意他会拒绝得这般gān脆,而且是当着许问卿的面,让她想转圜都觉得力不从心。她昨日还跟许问卿保证会劝这个孩子下山,现在可好,当面就是一个下马威。青芷面上尴尬,连忙转了话题:“外面怪冷的,进屋说话吧!”她说完便率先走到前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许问卿看向苻蓠的眼神有多么意味深长。
纵然青芷好话说尽,只差跪地央求,苻蓠始终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想法,连半分动摇都不曾有。青芷再无他法,只好放弃了这一想法,一日日地对他好些——毕竟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五日之后,这场绵延多日的大雪消逝得一gān二净,连一丝雪花片儿都不剩。许问卿和白梅再次上山,这次是为了接青芷回家。
青芷上山的时候身无长物,此时的包袱却满满当当。苻蓠独居久了,心细如尘,给她备了不少衣服鞋袜,质地虽一般,却都是能御寒的,那件狐裘此时正穿在她身上——这大概是他送的最贵重的礼物了。
“小蓠,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青芷拉拉他的头发,眼角已经湿润,“得了空,我会回来看你,平日也会给你写信的……”她还想说什么,嗓子却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红着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苻蓠被她看得心头一软,叹了口气,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没来之前我不也是一个人住的么?你不用担心,有时间我会给你写信。”他语气温和又无奈,“还比我大了四岁,怎么这般没出息?还哭鼻子,你这样我可不认你作姐姐的。”
青芷破涕而笑,许问卿冷眼旁观这场景,黑眸中闪过异样的光彩。
“真的没想过要离开这里么?”许问卿负手而立,和苻蓠并排走着,前面的青芷正拉着白梅一边走一边指点,似在向她展示这附近的风光。凉风阵阵,她身上的狐裘漾着的层层微波泛着金huáng的光泽,让她看起来如灵动的狐狸,乖觉可爱。许问卿的嘴角不由也漾出一波浅笑。
苻蓠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片刻才道:“这里很好。”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