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账的伙计拿笔的手一抖,顿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在账簿上写下:“丙戌年正月十四,牡丹厅,三位,包间费用一百两。”
说起念尧居的雅间,可是有些讲究的。唐念尧当初建这酒楼时便已设定好了标准。分为天、地、人三个大等,天字号雅间费用十两,地字号五两,人字号二两,这三个大等里均有九个房间,按着档次分在二楼和三楼。而三楼的最佳位置,还有一间在这三等之外的雅间,以花中之王牡丹为名,是所有雅间中最为豪华奢侈的地方,包间的费用也是最贵的。
牡丹厅装修奢华舒适,轻易不会用来招待客人。一来因为包间费用昂贵,二来未经唐老板同意,任何人无权使用牡丹厅。
老板对皇亲贵胄向来没有好感,看来今天这位公子,要大放血了。楼下的小伙计们不时瞟着那间牡丹厅,都为那紫衣公子捏了一把汗。
这一厢,紫衣公子,也就是我们的太子殿下——凤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悠然自得地打量着屋里的装饰。
脚下是上好的驼绒地毯,踩上去几乎深陷脚踝,厚实温暖。屋子中央是一尊紫金狻猊暖炉,盖子上雕着两只狻猊,张着大嘴却不显狰狞,反倒有些憨厚可爱。炉火烧得很旺,熏得人都有些昏沉yù睡。
许是屋子里常年温暖的缘故,屋角的架子上,一盆兰花开得茂盛,翠绿的叶子线条修长优美,其间点缀着洁白的兰花,花瓣柔滑如凝脂,蕊间一簇浅淡至无的鹅huáng,清雅的香气淡淡逸散,让人如置身chūn日幽谷,心旷神怡。
凤池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扉,目光透过窗fèng,将外面的qíng景尽收眼底。
“这后面的院子也是念尧居的产业么?”凤池目光不曾收回,淡淡地问道。
唐念尧为三人沏了热茶,亲自送了一杯给凤池:“是的,那是一个小别院,住的是我的一位朋友。”
“哦?”凤池扬了扬眉,唇角微微上勾,“你那朋友怎么好像要搬走了?”
“是的,他在京城开了间药店,明天开业,现在是要准备搬过去。公子若是有空,明天也可赏光去观礼,也算给我那朋友长了脸面。”
凤池的嘴角轻轻抽了一下,让我去观礼?他嘲讽地笑笑,眼光落在院子里一人的脸上,定住了:“你说明天么?也好,我倒是从未去过药店呢!”
唐念尧心道他身份尊崇,生病也无需亲自求医,自然没去过药店,觉得新鲜。只是不知,等他今天结了帐,明天还敢不敢去那人的药店。若论宰客,那人认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亲自帮他们点了菜——都是店里最名贵的招牌菜,唐念尧拿着单子就出门去了,留下他们三人继续享用牡丹厅的奢华。
“公子,明日可是上元节,宫里有家宴,您不会真要出来吧?”侍书听得方才的谈话,心中忐忑,上元家宴,陛下会从休养的行宫回来亲自主持,皇家的诸位王爷也会从封地进京,入宫参加这皇室难得的家宴。若算起来,今天夜里就有亲王进京了。
皇上年迈体弱,时常生病,太医院提议让皇上出宫休养莫问朝事。到如今,朝中已然形成了太子、三皇子以及睿王爷三家鼎立的局面,新年的时候德帝从行宫送来书信,字里行间已有退位之意,此时举办上元家宴,必是有意考验太子的能力,观其能否胜任一国之君。三皇子和睿亲王早已蠢蠢yù动,探子也来报说他们早已开始与各封地王爷建立联系,争取人脉。
皇室家宴,太子若不出席,必定授人以柄,其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太子殿下的嘴角冷冷地勾着,目光依旧锁在院子里的那人身上。良久,他才轻轻挑了眉:“侍书,你看我是会因私废公的人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清冷如冬日的寒潭,侍书被他这目光扫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凤池见他收了声,满意地解释道:“明天的家宴我自然是要参加的,而且,我还要带位贵人同行。”
陈禄和侍书闻言皆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竟让殿下如此厚待,还要带他参加皇室的家宴?二人jiāo换了目光,俱是不解,但又不敢多问,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等着主子发话。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凤池才收回了视线,关了窗,他才对两人道:“你们不用如此拘谨,今天出来游玩,理当免了这主仆之礼才是。”他挥了挥手,“都过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