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方坐定,小二便敲了门进屋了,端着八色冷碟,一一上了桌,还伶俐地报了菜名,三人听了,都是些珍奇的菜色,饶是凤池这样锦衣玉食惯了的人也觉着新鲜。浅尝了几样,确实是出众的口味,有的怕是连宫中的御厨也做不出来。
站在一边的小二见客人频频点头,心知这菜必是合口味,又想起老板的吩咐,连忙问道:“这位客官,这才可还合胃口?我家老板说了,您要是不喜欢就吩咐小的,小的去让后厨重做。”
凤池拈着银筷,挑起两根豆芽菜,眯着眼细细端详了一阵,剔透的芽jīng中间似有一缕不透明,如同长了根脊髓一般贯穿整个jīng部。
“这是什么?”凤池没有理会小二先前的话,径自问道。
“回公子的话,是豆芽菜。”小二疑惑地回答,心说着公子难道不食人间烟火么,怎么连这豆芽菜也不认得了?心里这么想着,可小二却不敢说出来,只得老实地等着公子的回话。
“我自然知道这是豆芽菜。”凤池唇角依旧带着淡笑,“我是问这豆芽菜芯子里是什么东西?”
小二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道:“这芯子里是老板的独门秘方,到底是什么小的也不知道。”
正在说话间,门被推开了,唐念尧一脸笑吟吟地进了屋,她侧过身轻拍了拍手,一众丫鬟鱼贯而入,每一个手里都拖着一个jīng致的银盘,一一在桌上摆好。银光微泛,清晰地映出了每个人的脸。
“这些都是公子点的菜。”唐念尧顺势在凤池对面的位置坐下,示意身边的丫鬟打开盖子,热气一下子逸散出来,香味也随之飘在空气中,凤池的目光在桌子上扫了一圈,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唐老板的手艺果真不同凡响!”
唐念尧向来是不懂得谦虚的主儿,对他的夸奖也不推辞,笑着接受了,道:“那是自然,念尧居在京城的名号可不是chuī出来的。公子请先尝尝这道清蒸鲥鱼,可是这个季节不常有的。尤其在京城,只有我这儿用得起新鲜鲥鱼呢!”说着她拿起一双筷子,轻轻剥下鱼脸上的ròu,又蘸了酱汁,这才搁进凤池面前的錾金小碗里,“鱼儿在水中靠腮呼吸,鱼脸上的这块ròu也就活动得最频繁,ròu质柔韧香滑,是鱼身上最好吃的一块了。”
“唐老板对饮食方面的研究很透彻呢!”凤池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那一小块鱼ròu,直到咽尽食物才开口回应。
“所谓‘食不厌jīng脍不厌细’,圣人都倡导这样的饮食文化,我们自然要跟从了。”唐念尧又为凤池三人布了菜,津津有味地为他们讲解每一道菜的吃法,甚至连菜色的起源她都如数家珍。
用“宾主尽欢”来形容这顿午餐毫不为过,只是在饭后饮茶小憩的时候,凤池的心qíng再不能继续刚才的悠闲了。
“公子,这是今天这顿午饭的账单,请您过目。”在收拾完毕后,唐念尧亲自送上了账单,凤池对这没什么概念,用眼神示意侍书处理。侍书接过账单,刚看了两行,已经有些怔住了,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有什么不对么?”凤池轻呷着香茗,见侍书表qíng奇怪,开口问道。
“公子……我们今天没带这么多银两出门……”侍书有些为难地说道。
“所以呢?”凤池乜斜了他手中的账单一眼,不甚在意地随口问道。
侍书有些紧张,但还是勉qiáng道:“也就是说,我们今天付不起账单了。”
凤池被这话震住了,想他堂堂一国储君,竟在出宫用餐的时候付不起账,而且还是当着老板的面自曝其短,这让他们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唐念尧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主仆之间的互动,暗自得意。她向来看不惯那些纨绔子弟,锦衣华服,钟鸣鼎食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一点也不关系黎民疾苦,整日只知饮酒作乐。总之,她讨厌死了那些靠着祖荫不思进取的皇家贵族子弟。凤池今日遇上这事,也算是自己运气不好,白白着了道儿。
这一厢凤池的脸色尚有些不好看,只见他沉吟片刻,豁然起身,笔直地走到了唐老板的面前,道:“唐姑娘,今日我们身上的银钱未曾带够,望姑娘宽限时日,容我回去后,再派人给你送银子来。”太子毕竟是太子,若从字面上看,这话的确礼貌客气,也算是恳求了。可坏就坏在太子爷的一身脾气,皇家的人,哪怕是与百姓站在一起都会觉得是纡降了身份,更何况如今是让他开口求人?这太子的语气里,自然少不了几丝命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