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辞_作者:澄莒(38)

2017-12-26 澄莒

  后来我才知道,皇后就寝时身边一定要有人侍候,夜里的灯也不能灭,从前有个宫女守夜时不小心睡着,殿内灭了火光,皇后一时醒转分不清梦境现实,险些酿成大祸。

  那婢子虽是无心之失,却还是被岚公公拖出去叫人乱棍打死了。

  皇后的病来的蹊跷,数不清的太医给皇后瞧过,宫外的神医也请了不少,流水价似的汤药不间断的供养到上阳宫,数年来不曾见过半分效果。

  或许也是因为皇后的病症太过离奇,父上数年未和皇后共寝,夫妻间的温qíng脉脉,渐日淡的像水一般。

  我回溯往昔时,眼神常空dòng的很,换句话说,一望便知我在发呆。

  岚公公将手在我眼前摆了一摆,哼道:“苏姑娘,这种时候你还能走神?”

  我忙收回思索,朝公公道:“咱们要进去了?”

  公公“傩”了声,尖细苍白的下巴扬着一个方向,我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闻得岚公公道:“你走神那会儿华仪公主已经走了,裴昭容方才进去给皇后请安,下个才轮到咱们。”

  裴昭容我认得的,是父上的新宠,冷若冰霜的病美人。父上对她如珠如宝的爱着,捧在掌心都怕暖化了她。

  裴昭容体弱多病,人未近到跟前便能听见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嗽声,因为她身体不大好,平素很少跟宫中的妃嫔往来。

  日上三竿才来中宫请安,阖宫之中也只有她能gān的出来。

  等在门口,不时听见昭容的嗽声,不一会儿,昭容出来,我与岚公公接连俯身拜见,抬起头时,只见昭容怔怔看着我。

  她的唇在开合,一个很模糊的字眼吐露出来,我尚未听清,昭容便又掩着袖子咳嗽,再望向我时,那眼神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匆匆在我脸上扫过,转而问岚公公:“这位姑娘好生面善,不知可是陛下的新宠?”

  岚公公尖声尖嗓的回着:“这姑娘叫苏瑄,今个儿头一回进宫,没有娘娘的好福气,皇后娘娘今日召见她,她来宫里走马观花一趟也就罢了。”

  昭容的脸色一变再变,末了qiáng颜淡笑,不再相问,昳丽宫装渐行渐远,我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岚公公唤我第二次回神。

  可能是夜里睡不安稳,白天时皇后有大半时光是躺着的,此刻也不例外,眼角凤尾细细,瞟着人的样子与太子如出一辙,我甚乖觉的站着,由着皇后把我从头到脚瞟上数个来回。

  她瞟的够了,方问道:“苏瑄,你可知道你错在哪儿?”

  我连自己是何时错的都不晓得,如何还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但这句话我是万不会说出来,眼下能说的话也只有两句。

  一句是求皇后饶命,然后磕头磕到皇后心软放过我。

  一句是死鸭子嘴硬,一口咬定都是旁人陷我于不义。

  前者我做不来,后者我是傻了才会去做,思来想去,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第 29 章

  太后生前有一株极喜欢的牡丹,经花匠妙手培植,常年花开不败,太后觉得此花寓意与正阳二字相得益彰,便赏给了皇后,皇后视之心头宝,摆在殿内,数年不曾挪动。

  皇后问我话,我将目光放在牡丹上,半晌没有应答。

  皇后本摆在榻上的手,柔柔抚了下髻上步摇,淡淡道着:“你不说话,是在心里埋怨本宫?”

  我福身道:“民女不敢。”

  皇后进宫早,与当今圣上同龄,只是脸上不大显得出来,瞧着甚是年轻,殿内安神香烟气漫漫,皇后撑起身子,玉手理鬓,声音淡得似水:“你看着倒是个懂事的孩子,说说吧,外界传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抬首望着皇后,又极快垂下头,将自己伪装成皇后口中懂事的乖巧孩子。

  皇后正仔仔细细的打量我,静谧大殿蓦然响起一阵孩子哭闹声,我听着这动静,只觉脑瓜子疼。

  其实没看见人,我就能猜出来,哭声如此娇气的男孩子望遍宫难找第二个,定是我那个号称鼻涕虫的小侄子熙权。

  宫人把熙权抱过来,沉甸甸的鼻涕虫一落地,便拖着比他个子还高的抱枕,滚滚身子一步一挪的靠到皇后身边,边朝皇后榻沿挪边道:“皇祖母,熙权方才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那声唤的比糖还腻歪的皇祖母引得皇后颇怜惜的望着熙权,问道:“梦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