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晏良直起身,张了张嘴,无双国士居然词穷了。
“我?”
刘显也觉问得奇怪,完全没经过脑子,耳边一时间安静异常,就连海làng声都听不到了,只有自己的回答——但是,好像嘴也不是自己的了。
他说:“嗯,景贞也觉得我无聊?”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空旷的海边,月光很亮,太亮了,有些东西开始清晰。
“我——咳、咳咳……”晏良刚想说什么,喉咙口就是一阵发痒,刘显上前,“先回去吧,起风了”。
晏良收紧了狐氅,稍稍低头,握拳抵唇,没有发觉刘显的耳朵红了个彻底。
屯营里再热闹,说到底也没有寻常市井热闹的三分。
夜市刚起,各色灯笼全挂了上来,巷子口海鲜小馆的吆喝声一声高过一声,进了巷子那才是人声鼎沸。
扎灯笼的、串糖糕的、捏泥人的、看手相的、卖面具的,热热闹闹,都在招揽,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的铺子一下连了好几家,糖葫芦也是隔几步见一个。
“这几年不是在学宗里,就是在寒山跟着老和尚,挺没意思的……”晏良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看了好一会,叹了口气,神qíng有些恹恹。
“早年里跟着父亲走了好多地方,但是身体不争气,时好时坏,娘渐渐就不准了——”眼前一串红通通,裹着的糖浆huáng灿灿,是糖葫芦。
隔着糖葫芦,是刘显难得的大白牙,晏良怔忪,愣愣地看着刘显,面前这个人的眸子里全是自己的倒影。
看上去真傻。
不知道是说刘显,还是说此刻有些无病呻吟的自己。
晏良笑着接过,很赏脸地吃了一颗,酸酸甜甜,转头见刘显只看着自己,“子嘉不吃?”刘显心qíng很好,摇了摇头,“太甜了”,他又不是刘轼。
晏良哭笑不得,敢qíng这真拿自己当小孩了。
吃了一半,巷子走了大半,有隐约的香气,不是香水膏子那样的香味,是酒香,很独特,走近了,两人才发现巷子里开了一家酒铺。
“仙云酿?好别致的名字。”
晏良抬头望着,“云中鹤,酒中仙,走,看看去”。
堂倌一下就迎了上来,晏良手里还拿着糖葫芦,扔了又可惜,刘显接过,朝着灰衣堂倌说道:“你们这的招牌是什么?”
堂倌很神气,“嘿,看您这么一问就是外地人,第一次来我们仙云酿吧!”
自从进了酒铺,那一股奇异的酒香就更加突出了,有雪的清透,还有丝丝腊梅的馨甜——“……我们仙云酿一季只出一种酒,根据四季不同的花,酿制不同的酒。”
晏良兴趣更大了,“那这个冬天是什么酒?”
“故人归!”
“故人归?”
“对”,堂倌带着两人落座,“客官稍坐,我去拿一盅给您尝尝!”
刘显点了点头,环顾店内,见堂柱上已有了一副对联,“已见寒梅发,不见故人归”,刘显觉得这寓意不好,出声问道:“故人不归,与谁共酒?”
晏良笑了笑,开着玩笑:“子嘉当真了?故人不归就自己喝嘛,别làng费!”
“还是故人归好。”低声。
堂倌带着酒上来,酒是温着的,盅盖一打开,腊梅的清洌愈加浓厚,雪都被温熬出了香,勾勾绕绕,沁入肺腑。
“别看这酒清,后劲大着呢!”堂倌给两人上了两小碟下酒菜,“客官慢用”,说着就去招呼刚刚进店的客人了。
晏良一小杯下肚,咂吧:“还可以啊,不是很大劲,真好喝,子嘉,我们买点回去吧,正好让子允也带点回去过年!”
“好。”
第十六章
等两人回了驿站,时辰尚早,隐约听得到远处人声的热闹喧哗,还有噼里啪啦的小pào仗响,是小孩子在玩砸pào,一扔一个响。晏良兴味依旧,叩开一壶故人归,“子嘉喝不喝?”。
腊梅的清香一下铺散,刘显转头看了看,“景贞少喝点,酒伤身。”
其实晏良也就随口一问,当下理都没理站在chuáng边看着远处暗沉沉海面的刘显,“你累不累啊,呐,我好歹比你长了六岁,你就不能‘尊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