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流出,澄澈碧透,在青瓷杯沿漾着闪烁的酒纹,“真香!”
“人生得意须尽欢。来,大哥哥教教你!”说罢,在刘显好笑转头的时候,仰头喝下,脖颈弧度温润,此刻浅浅染上了薄红。
只看了一眼,刘显就移开了眼。
晏良放下酒杯还在回味,“以前随父亲来过浙州,对了,还见了你祖父呢……”
刘显低头,他知道,名噪一时的海防十略图也是晏良那个时候绘出的。
“听说近来身体不大好了,现在怎么样了?”
“jīng神还不错,平日里和外公约着下棋”,刘显说到这里笑了笑,“不过总还是输”。
晏良趴在桌子上仔细看着青瓷杯壁上的一丝裂痕,“广阳王的一手好棋可是先帝手把手教出来的,国中独一,我看呐,你祖父嬴不了咯”。
“嗯,祖父就是寻个乐子。”
刘显回身坐到晏良对面,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但没有立即喝,神qíng有些忧虑,“景贞,听说淮家这个月又给陛下进了一个术士,陛下大悦,把京畿护卫的职权一并jiāo给了淮晔。”
“父亲也在愁这件事。不过帝心难测,陛下这几年求长生,就连慧机那个老和尚都被召见了几次……”
“太宗皇帝当年也是这样,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听了慧机的一席话就罢手了。”
又是一杯,“居然有甜味,故人归、故人归”,晏良饶有兴趣,听了刘显的问话,点了点头,“这我也问过,但那老和尚怎么都不告诉我,说什么六道轮回,福祸难测……可陛下不是太宗皇帝,不听慧机的,只觉得佛家无用,还不如道家的丹药来得即时管用”。
刘显不说话,他是皇亲,有些事不是他能说的。晏良就不一样了,他是世家贵族,很大程度上能够左右皇权。
这也是为什么延圣帝前几年很仰仗清河晏氏,就是为了与秣陵淮氏相抗衡。
但是,从淮晔掌管京畿护卫后,刘显总觉得有些事在回转。
那个陛下,老了。
很清脆的一声,酒杯咕噜噜在桌上转了一圈,晏良眼睛要睁不闭,嘴角弯弯,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眼前的青瓷小杯,食指在酒杯转回来的时候,又轻轻推了出去。
刘显起身拿过酒壶一看,还剩小半杯。
这人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刘显俯身,“景贞可要睡了?”
晏良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刘显,摆正脸色:“子嘉自己玩啊,大哥哥得睡觉了。”
“……”
无法,把人拉起,护着进了里卧,晏良头歪挨着刘显的肩,无意识地说着:“听大哥哥的话,多笑笑,能用一句话扩充的,就别只回一个字,不然以后就没人愿意和你说话了……你看子允,小时候多讨人喜欢,跟个喜鹊儿似的,跟着我练字,写得那叫什么啊!”
刘显把人放在塌上,闻言笑了笑,刘轼小时候的字比他还不如,就是鬼画符。后来跟着自己练字才算好了点。
“……可是,我还是给他话梅吃,和你一样的。为什么呀,就是因为他比你可爱啊!多机灵,做错事了,蒙着眼睛,还会留条fèng儿看着凌阳郡主的表qíng,哈哈哈哈……逗死我了……你呢,只知道抿着嘴巴……”
刘显不笑了,蹲下身,看着闭着眼睛喋喋不休的晏良,双唇不歇,念念叨叨,靠近了,模模糊糊的酒香也像含着笑,他对着这个人,仔仔细细,看了好久。
直到这个人安稳睡着。
比我可爱?
刘显心里不是很舒服。
但又觉得这种纠结太……幼稚。
但是——
他的景贞!
只有他会叫他景贞,别人不是“景贞哥哥”就是“景贞兄”,只有他!
一股执拗上来,原本芳洌的酒香这个时候只剩下了后劲,在腹中没头没脑地凭着热气上涌,他低下了头。
温凉柔软,鼻息平缓,莫名暖人肺腑,但,一触即离。
刘显猝然站起,他看着眼前依旧睡着的人,一时间六神无主,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了唇上,片刻,仓皇而逃。
身后,一双眼睁开,清清明明。
第十七章
远处不知谁家放起了烟火,一簇一簇,在黑幕下炸开,颜色却很单一,红的,绿的,huáng的,没有宫里的花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