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贞元年的夏初,颂阳授意,怀明帝颁旨,敕封昭陵侯刘显魏王。
建魏王宫。
寒山终年不变。
四季轮转,叶落又生,鸢鸟往回,章台寺的钟声却一如既往,端肃浑厚。
慧机脸色沉重,过了好一会,叹了口气:“还是不妥当,上次我也只是建议,一国之运岂可拿来就用?”
刘显淡淡道:“今年如果还没找到晏良,李氏就没有国运可言了。”
“太明目张胆了,颂阳不可能不忌惮。谢行就等着这次机会,你不是不知道,自从泰康帝bào毙——”
刘显冷笑,“谢行?”说出口的话就像是对待无关紧要的人事:“十六年前我就想杀他了。”
慧机不再说什么。
“教坊司、南风馆,所有的低贱之所我都派十八重禁的人去查了。”刘显走到窗前,轻轻捻着手腕上的佛珠,看着面前刚刚抄完的一卷平安经,“如果今年年末……”
慧机低声默念了一句,“再搜查得仔细些罢……我也不是很确定,佛骨只能给轮回命格。”顿了顿,慧机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佛骨存了他的灵窍,这一世难免不会有所缺陷,你可以往这方面查查。”
刘显面色凝重,不是很有耐心,但依旧点了点头。
辛渊来禀报的时候,刘显还在牢关。
说,雪风阁有个傻子,“符合”所有的qíng况。
原本还在鏖战的双方,被刘显归心似箭的急迫给暂时xingbī停。
第一次上奏谎称“大捷”。
虽说离真的“大捷”也不远了,但是刘显根本就等不了。
连年的进犯早就耗尽了刘显的耐心,但是为了找晏良,刘显很少真的放心思在怎么驱逐鞑靼上。
所以也算得上来一次,赶一次。
刘显有时候想,像他这样“不负责任”的态度,要是景贞在身边,估计会被骂死。
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十六年。
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办法,他都不会这么耗下去。
所以,这一次。
幸好。
如果又是一次镜花水月,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佛骨静静地烧着,内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塌上人的容貌很陌生,但是随着灵窍认主归位,有什么开始不一样了。
刘显说不出话,勉qiáng镇定,只能bī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抄平安经,笔尖止不住地颤抖,闭眼,十六年前的乱葬岗一幕开始逐渐清晰。
这几年他已经很少再想起来了。
前几年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也渐渐麻木,心里被一个希望寄托,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只要回来就好。
那……
现在。
回来了怎么办。
刘显不敢再看塌上的人。
笔下最后一捺倏然委顿,墨迹狰狞,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
如果这只是他的一厢qíng愿。
现在的清河晏氏早就不在五大世家之列。
不仅如此,还背负了叛国的骂名。
是他没有用。
以至于,宫中传旨,说颂阳长公主急召魏王进宫的时候,刘显直接就进了宫。
慧机看他六神无主的样子,笑呵呵:“总要面对的,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况且,你舍得躲着不见他?”
第四十三章
谢行站着不说话,牢关的折子一呈上去,颂阳的脸色就没好过。
牢关大捷都是那个魏王编造的。
此刻鞑靼还留有一万多兵力在牢关外虎视眈眈。连州的百姓被刘显向后统一撤退了百里。所以才有了目前短暂的平衡,所谓的“大捷”。
“刘显……”像是从齿fèng里一丝丝抠出来,颂阳尖尖的指甲按在折子上,留下了极深的痕迹。
“他好大的胆子!”颂阳起身,怒不可遏:“把人给我叫来!”
“是。”冯公公已历三朝,这个时候垂眉低目,恭敬领命。
吸气,颂阳忍了忍,下一刻又改口:“说,宣魏王进宫。”
“奴婢知道。”
摆了摆手,颂阳重新坐了下来,眼角的细纹在珍珠粉的敷衍下也藏不住,jīng致的凰鸟鬓翅这个时候也有气无力,红宝石耳坠悠悠晃着,“谢丞,折子是你呈上来的,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