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转身恭敬行礼,“老臣不知魏王到底怎么想,但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魏王不忠!”
颂阳也知道这一点,点了点头,但“不忠”不一定等于“会反”,这份平衡她一直小心维持着,现在看来……是等不及了吗?
“说下去。”
“年初改元尚且不说,就这一件谎报军qíng,欺君罔上,就足以灭他刘氏一族。”
大殿里有片刻的寂静。
繁复镂空雕花的窗外,天际青灰,乌翅飞鸟一掠而过,再有半个时辰,就该早朝了。
“灭了他,牢关谁守?”话音淡淡,掩饰不住的疲惫,颂阳勉力勾了勾嘴角,“现在商襄李氏只听他刘显的,隆关韦氏也成了他的幕僚,还有修兰薛家,因为晏氏一族的原因,也对刘显唯命是从……”
五大世家里,刘显掌握着三家!
“你和秣陵淮家就出不了一个能将吗!”
谢淮两家和晏氏一族一样,都是诗书立家,承道义,传国统,底蕴深厚,是天下读书人的翘楚和风标。
也有喜好行伍的小辈,但比之于刘显,终究还是差得太远。
谢照运就是一个。算得上谢家里出众的了,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得罪了刘显,被直接发配了南藏。
到现在这件事颂阳还在想找个契机让刘显松口,把人给放了。
“长公主!”谢行拱手一抬,语气急促:“国可以有不才之兵,但不能有不忠之将啊!兵可以再练,将不忠是国之大祸啊!”
颂阳靠上椅背,不再说话。谢行此时出口太过偏激她也是知道的,qíng有可原,但仔细一想,确实如谢行所讲。
刘显对于整个李氏王朝来说就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弹药。
是时候了吗……
颂阳依旧犹豫不决。
从刘显领命抄了晏氏之后,一直风平làng静,颂阳实在搞不懂,这一年,刘显到底再想什么?
如果要反,十六年前早该反了。
谢行看在眼里,目光冷酷,如果这次都不能让颂阳狠下心来除去刘显,除去刘家,那么,也只有泰康帝的死因才能做到了。
为了这个,他和淮晔谋划了十年之久。
“魏王到——”
刘显稳步进殿,看了眼垂首站立一侧的谢行,不动声色,躬身行礼。
“起来吧。”看着貌似恭谨的刘显,颂阳选择按兵不动,眼神示意候立一旁的冯公公把折子递给刘显看。
“魏王怎么看?”
刘显糙糙看了一遍,还了折子,从容淡定:“臣没有怎么看。”
“你——”颂阳简直难以置信,“刘显,我可以凭了这个灭你刘家满门!”
谢行看了看颂阳,又转头盯着刘显,并不作声。
闻声抬头,刘显面容如常,“那长公主的意思呢?”
颂阳一噎,什么叫“她的意思”?他难道不想认罪?
“长公主不过想让臣认罪”,刘显难得露了点笑容,“但是臣无罪可认”。
“你什么意思?”
“今年夏末的一批麦子就要熟了,再打下去,战事熬不到明年就会一败涂地。”
谢行猛地抬头,完全是胡说八道!
但是颂阳却沉默了,这个理由,说好也不好,说坏……也没有多坏。
只是实qíng罢了。
“往年里打了这么多次仗,怎么就不见魏王担心过牢关百姓的收成?”谢行一步上前,咄咄bī人。
第四十四章
刘显轻捻手腕上十八颗佛珠,站在大殿里似超然而出,面无表qíng,语气淡淡:“往年里……”说出口的话却差点把谢行气死:“本王都觉得没有今年严重。”
“长公主!”刘显话音还未落,谢行等不及,怒气冲冲——回得这是什么!
刘显脑子里估计早就没有君威皇权了——“魏王这是藐视陛下!藐视您!”
就连颂阳也看出了刘显的心不在焉。
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李氏百年国统,走到今日,这样被刘显随意玩弄。
这不是她想要的。
“哦?”刘显来了兴致,踱步到了谢行面前,“我前阵子刚‘藐视’过,怎么也不见丞相您站出来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