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不也算准了我会来吗?”上官玥笑道,“不过说起来,玥还是要替姑姑感谢一下祖父,毕竟是您换掉了南院偷换给姑姑有毒的药汁。”
上官瑞秋的手抖了一下,再抬头时,他的眼色那样深邃道,“玥儿,你要懂得一句话,qíng深不寿,慧极必伤。”
“可祖父当年棒打了鸳鸯,不允许姑姑和胡老夫子jiāo往,你问过姑姑了吗?姑姑这些年来又是否是真的快乐?”
“不快乐又如何?上官家有上官家的规矩,胡烈风是糙莽出身,即便弃恶从善,也只是做一个学院的武术夫子,他的xing子从来便入不得朝,又何来配的上我上官家。”
“祖父就没有丝毫后悔吗?!”
“绝不。”
上官玥点了点头,这个回答在她的预料之中,上官瑞秋脾xing向来是独断专行的,即便是和自己的女儿冷战了十几年,即便是女儿到了弥留之际,他也绝不认输。
“无论如何,始终是祖父你换掉了那毒药汁,让沐姑姑多一些最后的日子与胡老夫子相守,这一点,玥替沐姑姑说声道谢。”
“我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南院下了毒。”
“是姑姑告知我的。”
“沐儿……她知道?!”
“沐姑姑深懂药理,在喝第一口时便有察觉了,她暗自倒掉了那些药汁。”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换了那有毒的药汁?”
“今日我抓到那个小丫鬟时,去闻那个药汁时,里面却没有了那股特殊的味道,且那小丫鬟是你的人,我便明白,是祖父你换了有毒的药汁,换上了补气安神的药汁。”
上官瑞秋静了许久,而后道,“不用告诉你姑姑我做的事,无论她喝不喝毒药或者补药,她都只剩最后一段路了,说了不过是徒添她的烦恼,不如,让她安心走吧。”
“是——”
有了胡烈风的陪伴,接下来的几日,上官沐醒来的日子比睡着的日子多了一些,在一个月后,上官沐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日落叶簌簌凋零,上官玥一早便侍候在了上官沐的chuáng前,上官沐醒来的那刻,对着chuáng前的上官玥和胡烈风微微一笑。
“来,姑姑,喝一点清粥吧。”
上官玥跪了下来,笑道。
上官沐摇了摇头,将头靠在胡烈风的怀里,虚弱道,“烈风,我想梳一次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发髻,化一次第一次见面时的桃花妆。”
胡烈风和上官玥忙扶起上官沐的身子,上官沐坐到了梳妆台前,上官玥正yù拿起木梳,木梳却被胡烈风率先一步拿起。
“我来吧——”
胡烈风一生难得温柔了一会。
菱花镜前,上官玥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了胡烈风和上官沐,默默看着这二人倒映在菱花镜前的脸。
双鬓斑斑,白发苍苍,二十余年以后,谁也不再是当初的少年,岁月终从青葱变成枯huáng,所有的误解与隔阂解开,余下的每一分、每一秒,懂得珍惜的人都不会错过。
她为他收敛了一生的鲜衣,从此一身素衣低哀寡淡。
他为她从此屋内再不设双物,将一颗心彻底埋葬。
而今菱花镜前,终于得以举案齐眉,双双把家还。
画上青黛眉,点上腮红朱唇,妆成,所有的一切便好像是一场梦境,一抹满足的微笑展现在上官沐脸上,上官沐第一次笑如二八年华qíng窦初开的少女。
“我想出门看看。”
上官沐俯在胡烈风耳畔,轻语。
胡烈风一笑,亲自接过了轮椅,二人在夕阳下一步一步往花树下而去,他们的背影缠绕在一处,在落日的余晖中,拉长到那般地久天长。
“冷了吗?”
胡烈风蹲下了身,为上官沐腿上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毛毯。
“那年欧阳晴问我,她说上官沐,你爹爹如果不同意的话,你和胡烈风直接私奔好了。”
“她总是这样,想法惊世独立,那样不在乎世人的看法。”提起欧阳晴这个总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胡烈风老迈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
“对啊,她总是这样的人,”提起故人,上官沐一边笑,一边猛烈咳嗽了起来道,“她从来都是活的……那般让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