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着人将岳托叫到了跟前,问道:“今儿可是你媳妇回家的日子?”
岳托显然没想到代善会问这个,稍愣后回答:“月中时收到过一封信,信中提及这个月会回来,只是具体是哪天到赫图阿拉,我并不清楚。”
代善似有些心绪不宁,站在那儿整个人看起来jīng神恍惚着。
“阿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代善回过神:“没什么……只是刚才想着你们夫妻总算和好了,穆图尔贺若是再不回来,怕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孙女真就要与咱们生分了……”
岳托似乎不喜谈及这个话题,忙岔开道:“阿玛,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代善摇头道:“你回去用饭吧,我守在衙门里。”
岳托想着,此刻正是非常时期,玛法随时可能下令八旗整军,代善留在正红旗衙门备战也是应当。
“那我也不回去了,留在这陪阿玛。”他琢磨着是不是把铺盖什么的也从家里带来,晚上直接睡在衙门得了。代善不回家,济兰独守空房便容易变着法的在家搓磨人,最近更是对敲打扎鲁特的博尔济吉特氏来了劲,他实在不想回去面对继母的歇斯底里。
第三十章
“那……你在此留守,我先回去一趟。”代善突然改了主意。
“爷现在到了哪里?”
“前两日有消息递回,说是已从抚安离开。”
对面正红旗衙门的大门悄悄打开,代善探头在门口张望了会儿,不疾不徐地出门。
“你留下盯着。”
“敦达里!”身后那人拉住了他,“古英巴图鲁不是寻常之辈,你……”
“传消息来的人不是说可疑么?”
“只是可疑,并不能确定。”
“不管能否确定,我都得跟上去瞧瞧。”
“可是……”
“管不了那许多。不多说了,我走了。”说罢,挣开手,悄悄尾随代善而去。
离了衙门地界,果然有侍卫牵了马等在路边,不曾想代善却没有骑马,仍是坚持步行,而且趁人烟稀少处竟是偷偷与侍卫换了衣衫,双双分开独行。若非敦达里眼尖,险些给他错了过去。
打扮朴素的代善一路尽拣僻静处钻,约莫过了大半时辰,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到一处高墙下,迅速钻入了一道开在后院的角门。
敦达里快步追了上去,只隐约见开门者身负刀箭,满面警惕之色。面对着紧闭的木门,敦达里左右张望,破门直入那是不可能的,他绕着墙根转了一圈,终于发现有段墙外恰好紧挨着长了棵大树,他思量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冒险翻墙入内一探究竟。
院子里的戒备并不森严,事实上墙内只是一处普通的民宅,除了一个不大的小院外,只有一间朝南的正房,一间朝西的杂物棚子。那个开门人正蹲守在正房门口,敦达里小心翼翼地绕过杂物棚,爬到了正屋的后面,这一路爬得甚是艰辛,既怕被守门的侍卫看见,又怕屋里的代善会警觉。
好不容易挨近窗下,附耳屏息细听,却只听见屋里有个女人笑声如铃:“就是嫁人啊,你看我都三十多岁了,你不过比我小一岁,都已经做了玛法了。”
树上突然蝉声大噪,敦达里胸口震动,深深地吸了口气。虽不敢百分百确定,但他已大致猜到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所获非浅。
那女子的声音婉约如水,她笑起时声悦如铃,低声哀恳时,软侬细语,竟似能将石头都融了去。
“代善,求求你……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求你……”
“代善……”
一个声音不断在敦达里耳边回响。
是她了!应该没错了!是她!
这世上还有谁能生就得这般妖媚狐惑?
蝉声阵阵,屋内的两人却突然起了争执。
“东哥!”代善的声音在发颤,“你……要去哪?”
“拿我一条命去换,总应该换得回来吧?”
“东哥!我想办法,我想办法……”他颤声着,低声下气,卑微哀求,姿态低得恨不能跪伏在地。
这样的代善!这样的古英巴图鲁!
敦达里很想不屑地朝地上吐一口唾沫。那个能征善战的古英巴图鲁,建州族人心目中的英雄,谁能料想得到他竟会有如此孬种认怂的一面?他在一个女人面前,以一种让人难以想象卑微在哀求着。
未曾jiāo战,便败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敦达里悄悄退去,屋里的两个人已经拥抱在一起,啜泣声不断。他已经无法再继续偷听下去,他可以忍受代善为色所迷,却不能认同他的英雄气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