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济尔哈朗浑然未觉地滔滔不停:“不过啊,这也只能马后pào说笑着玩儿,想当年你无爵无职的,连吃口饭还得看你继母的脸色。莽古济眼高于顶,斤斤计较,她哪里肯把女儿嫁给一无是处的你?不过说来也怪,其实比起国欢来,你也不差什么呀。当初我一直以为她会选杜度当女婿的,哪怕褚英出了事,毕竟杜度却因祸得福成了一旗之主啊。杜度当年若真能娶了阿木沙礼,或许莽古济兄妹几个就不会坐视正白旗旗主被皇太极白捡了去……呵呵,说来说去,这好像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呢。”
纵马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刮过。夏末秋初的风依旧如此炽烈灼热。岳托目视前方,扬鞭策马,顷刻间将济尔哈朗远远甩在身后。
济尔哈朗一愣,转而挥手大叫:“啊喂——你怎么说跑就跑的,你倒是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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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托趴在一张chūn凳上,脸侧在一边,辫子松散,散发乱糟糟地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苏宜尔哈一瘸一拐的提着盏灯笼在前头引路,边走边不停地抹泪,嘴里嘟哝地念叨抬chūn凳的两奴才:“轻些,别颠着了二爷。”
没到这时,看似没气一般的硕托,鼻腔里便会发出一声痛苦的*声。
莫洛浑接到通报时来不及穿衣,踢踢踏踏趿着鞋皮子就跑了出来。晚上光线不明,借住月光他只粗粗看了一眼落在庭院中的那张chūn凳,见硕托爬在那一副人事不省的惨样,不由心头一跳,气急败坏地迭声质问:“这是怎么弄的?”
第十一章
抬chūn凳的两奴才已是累得满身是汗,这会儿却是躲了开去,不敢应声。苏宜尔哈抹了把眼泪,怨气十足地道:“大贝勒真不愧是大汗的亲生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大贝勒竟是活生生地要打死我家二阿哥。”
莫洛浑唬了一跳:“大贝勒打的?”
“可不是,他还嫌那些个奴才下手不狠,竟是夺了棍子来亲自动手。这是成心要了硕托阿哥的命呀!”苏宜尔哈悲从中来,这一路奔来她那条断腿还未养好,此刻早已痛得无力支撑,不由一屁墩坐在地上,双手扑在chūn凳上一阵嚎啕,“福晋啊,奴才有负所托啊,奴才即便是千刀万剐死了也没脸去见你啊!那狠心绝qíng的人当真不念一丝父子之qíng啊,我的硕托阿哥啊,这可怎么活啊……”
苏宜尔哈嚎得莫洛浑心头直发慌。
几盏灯笼火把凑在一块儿,将周身十步内照得恍若白昼。硕托气息奄奄地伏卧在chūn凳上,面色惨白,唇角起皮,豆大的汗珠儿挂满了脸。腰背及臀部位置,单薄的夏衫被打的稀烂,血色沁漫,有些地方血迹已gān,布料黏糊在了一处,真真是血ròu模糊,直叫人触目惊心。
“赶紧找巫医啊!”莫洛浑一面打发人出去找医生,一面又对嚎个不停的苏宜尔哈怒斥,“怎的拖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赶紧找巫医瞧伤?”
“大贝勒不让寻医救治,也不让人料理,只将硕托阿哥扔在柴房。我只能等到天黑,上下花钱打点,才偷偷从角门里溜了出来。连马车都没有,只能让我的两个儿子从家里抬了张chūn凳来。我家二阿哥向来与您要好,我四下求助无门,只得厚颜上门求援,只求您发发善心,救他一救。”
莫洛浑一言不发,只示意家中奴仆将硕托抬入厢房。
苏宜尔哈不敢在莫洛浑家中放肆,有心想跟着进去看看硕托,又怕自己身份卑微招人厌弃,万一到时候因为自己失礼惹恼了这家的主母,硕托可就危险了。
苏宜尔哈带着俩儿子站在廊下听候,只觉得晚风习习,她这一路出了不少汗,这么一chuī,不由打了个冷战。
那俩小子互相对视一眼,挤眉弄眼一阵,最后由那年纪稍大的兄长出面道:“那个……晚上我俩还得当值听差,额涅,要不,我俩就先回了吧。”
苏宜尔哈一个冷眼刮过去。这哥俩其实非她所生,他俩尼满在外头私娼寮子玩耍时落下的种,他接了孩子回来养,却没把生养孩子的女人接回来,如今也不知道这哥俩的生身之母究竟是什么人,不过因为出身下贱,这哥俩在家是并不得宠。这当哥哥的倒是个有脑子的,知道出身不好,索xing走起了尼满元福晋的主意,极尽讨好,让她最后将这两个便宜儿子认在名下,还替他俩在大贝勒府里找了差使。
苏宜尔哈也知道代善的态度才是所有两红旗下的奴才执行的风向标,这兄弟俩能够冒险趁夜送这一趟,已属有qíng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