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佳珲急道:“五姐,你要去找谁?”声音里已是带着哭腔,“我陪你一起去磕头!”
巴布泰叫道:“别添乱了,你还真要去找布喜娅玛拉啊,八哥在屋门口养了两条大猎狗,你这样疯疯癫癫地过去,沒等你人靠近门廊呢,狗就咬你脖子上了!”
木槿疯狂哭叫:“我死也不嫁!我死也不嫁!”
穆库什扶着嘉穆瑚觉罗氏,眼泪默默流下,劝道:“木槿,你就不要闹了,你是想把额涅bī死么?”
木槿安静了下來,凄惨地呵呵笑了两声,用一种决绝的语气怅然说道:“我宁可死,也不会嫁去乌拉!”说完,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气,她突然挣开巴布海的胳膊,低着头往檩柱上撞去。
巴布泰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檩柱前头,木槿一个猛子撞在他的胸口上,把他撞得后背咣得撞上柱,他一时疼得沒缓过來劲,差点背过气去。
木槿虽然沒受伤,却也撞晕了,人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谷佳珲和巴布海一边一个,撑着她的腋窝,把她从地上架了起來,往炕上拖。
巴布泰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揉着胸口,气不打一处來:“你这是作死给谁看呀,你这么闹腾,不就是为了个党奇吗?罢罢罢,我去找他,看党奇那小子怎么说,好歹让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还是那句话,阿玛做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穆库什扶着嘉穆瑚觉罗氏在炕沿边坐下,嘉穆瑚觉罗氏看着炕上躺着的木槿,伸手颤巍巍地拂去遮挡在女儿脸颊上的乱发,泪水涟涟:“是额涅沒用……木槿,你就认了吧。你要恨,只恨你托生在了爱新觉罗家,却只是个格格,不是阿哥的命。”
爱新觉罗家的女儿,不论嫡庶,婚姻大事,从來都是身不由己的。无论是大格格东果,二格格嫩哲,三格格莽古济,这三个出嫁了的格格,个个都是嫡出,却半点儿沒有因为自己身份高人一等而能对自己的婚姻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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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嫲嫲:也写作妈妈,满语发音mama,祖母、父之母辈、老妪的意思。
[2]布雅福晋:满语发音buya fujin,是比小福晋(ajige fujin)还要低一等的外室妾。
第二十二章 同气连根(2)
其实何止是她们,就算是现在尊贵如阿巴亥,出嫁前身为乌拉前首领贝勒满泰的女儿,她嫁给努尔哈赤时又何尝是自己愿意的?
女儿家就是这个命!这是身为格格的宿命!
木槿人已经醒转过來了,只是伏在枕边哭泣不止,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她的眼角滚落,尽数湮灭于发丛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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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库什有些犹疑地站在门口,许是來回踌躇走动久了,那两条面目凶狠的猎犬警觉起來,冲她不是太友善地龇起了牙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听到动静后的敦达里开门出來,见到门口红着眼泫然yù泣的少女后不禁一愣。
穆库什手指扭着帕子:“敦达里……”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來,自己來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四格格又是來找八阿哥的?真不凑巧,八阿哥又不在家。”
穆库什摇了摇头,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惆怅,她眼神迷茫地看着敦达里,讷讷地说:“也不是……八哥不在,我找……我找你,我是找你的……敦达里。”
“四格格有什么吩咐?”敦达里的声音是和悦的,虽然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少年期即将变声的低沉,然而与巴布海的粗犷沙哑相比,敦达里此刻的声音里凝聚着让人心定的东西。似乎不论什么事,只要说出來给他听,他就都有办法去解决。
穆库什茫然地想,敦达里就是这样神奇的人,从他六岁來到木栅,五年來他无所不能地替她解决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烦恼。比起活泼好动的安达里,敦达里更像是个安静理智的兄长,虽然他其实比她还小两岁。
“敦达里……”话到嘴边,她突然qíng怯起來,她跑來询问他,是否代表自己其实很在意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她不清楚,有种懵懵懂懂的qíng感堵在她的胸口,疏导不出來,也令她无法纾解。
“是,奴才在。”
敦达里的笑容永远是那么体贴温柔,多一分觉得太过虚假,少一分觉得太过薄qíng。
“木槿喜欢党奇……”她终于艰涩地开口。
“嗯。”他沒有任何惊讶或者质疑的表qíng,只是淡淡的,一如既往地作为一个忠实的聆听着。
“阿玛想和乌拉联姻,乌拉的首领贝勒向阿玛求了亲……木槿宁死不嫁。她真傻……婚姻这种事岂能由着自己的心意來?她真傻,是不是?且不说党奇喜不喜欢她,即便是喜欢的,两qíng相悦……那又如何?党奇今年二十一岁了,家中有妻有子,这样嫁过去便能得到了圆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