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展大人的眼光,想必刚才也看出来了,这个孩子是极聪明的。”静如师太道。
展谦微笑道:“是,今天他主动敲钟,说的是为了平息赵姑娘的怒气,其实恐怕更多是为了引来大人帮忙解围,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对了,他读书如何?”
静如师太道:“读书也是极好的,他母亲教导有方,他自己又肯上进,小小年纪就已经把四书五经通熟了,像我除了书法上还能指点他一二之外,其它的都已经教不了他。依我拙见,这孩子现在考个秀才的功名应该不在话下。只是顾氏不肯认他,既无同考者与他互结,也无廪生给他做保,所以,唉……”
两人都沉默了。
眼看着前面已经到了弘福庵后门,展谦说道:“我一直仰慕友梅兄的才学,多年前,在京城时曾经和他见过一面,相言甚欢,却未想他英年早逝……既然他的遗孀幼子都在这里,我想去拜望一下,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静如师太甚是欢喜,双手合什道:“阿弥佗佛,善哉善哉!展大人怀善念行善举,必得福报。”
展谦道:“那就烦劳师太代为引见。”转头对背上的女儿道,“你跟我一起去。”
听到这话,展云端的小脸纠结得皱成了一团。这辈子她是真心不想再跟顾越做夫妻了,就算他是未来权倾天下的头号大官儿,她也不想。
顾越跟钟元容不同,钟元容是自带黑点,展云端不黑她简直对不起自己,可是顾越现在还未成年呢,他还啥都不知道啥也没gān呢,不管是黑他还是踩他,展云端首先自己良心上那一关就过不去。
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躲开他,躲得越远越好。然而这事儿并不是她自己躲得远远的就能解决得了的,她最多只能管得了自己,却管不了自己的老爹——老爹好像对顾越印象还挺不错,这可真是件麻烦事!
展云端无jīng打采地趴在展谦背上,跟着静如师太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几竿翠竹斜倚在门口,给简陋的房舍增添了几分雅致。院中摆着张无漆的旧方桌,顾越正在桌子前写字,一个青衣妇人坐在他对面做针线。
听到脚步声响,二人抬起头来,望向门口。瞧见是展谦带着展云端来了,顾越脸上立刻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既纯真又温暖,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回报给他同样的微笑。
展云端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眉眼含笑温润如玉的少年,和前世她所经历的那个隐忍狠绝、心机深沉、冷酷无qíng的权臣丈夫联系在一起。
现在想来,那时她根本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过去,也不了解他的蜕变,更不了解他所思所求,就那么浑浑噩噩跟他过了几十年,真是悲哀……
顾越身边的那位青衣妇人便是他的母亲谢氏了,在展云端的前世,她一生寡居,在家乡青州靠着自己做生意将儿子拉扯大,这样的经历自然是要被出身高门大户的展大小姐瞧不起的。
当时谢氏给她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老太太谁也信不过,非要自己管着。在展云端看来,谢氏市侩、小家子气、锱铢必较,根本不配做她的婆母。
“有福不会享,偏要当管家婆,一天到晚跟个守财奴一样,自己抠门也就算了,还恨不得所有人跟她一样吃糠咽菜,简直就是有毛病!”这是她曾经对谢氏的评价,因为这一点,她和顾越没少吵架。
然而,现在的谢氏还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有着一双灵动清澈的丹凤眼和白皙俏丽的鹅蛋脸庞,看到展谦一行人,她便放下手中的活计,优雅地站了起来,带着自然的浅淡笑意。
“这是苏州府新任的同知展大人。”静如师太向谢氏介绍,又对展谦道,“这位就是友梅先生的遗孀。”
“未亡人谢氏见过展大人。”谢氏上前不卑不亢地深施了一礼。
展谦刚把展云端放在地上,连忙抬手虚扶:“谢娘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我与友梅兄是故jiāo,原本早该来探望,只是一直不知您和令郎在此。”
看到顾越的目光向自己投过来,展云端缩了缩身子,躲在展谦的后面,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偏偏谢氏站直了身子,便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这位想必就是令千金云端姑娘了?”
展谦答道:“是。”转身轻轻推了展云端一把,“这丫头,怎么这会儿倒害羞起来了?快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