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_作者:斑之(254)

2017-12-13 斑之

  漆里舍中灯火通明,人声噪杂。

  常夏和羽年本想迟些再叫醒郭圣通,左右婚礼得将近午时才开始,她有一上午时间可以梳洗打扮。

  但几乎是漆里舍中点燃第一盏灯的同时,她便在里间叫起人来。

  婚前紧张忐忑睡不着也是有的,常夏和羽年便进去服侍着她起身更衣。

  常夏道:“歇过午后再给您梳妆着礼服吧?”

  郭圣通点头。

  先秦初汉时婚礼庄重肃穆,既不举乐也不办宴。

  嫁女之家灯火三日不灭,谓之思念。

  娶妇之家丝竹三日不奏,谓之劝慰。

  婚礼当日迟暮时,新郎点灯驾车前去迎娶新娘。

  新人礼成后次日拜见公婆,三月后新妇入家庙跪拜行礼。

  婚礼发展到汉末时,已开始设宴奏乐,整个婚礼过程趋向喜庆热闹。

  总而言之,今天一天是不要想消停下来了。

  郭圣通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昨夜早早就上榻躺下。

  只是也不知怎地,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先时还有些睡意,到后来越躺越清醒,竟呆呆地望着青鸟流云纹的帐子底望到天明。

  是因为紧张吗?

  她又不是满含着喜悦和期待的平又薇,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为什么就睡不着呢?

  害怕吗?

  好像也不是。

  郭圣通披了褙子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清新怡人的空气。

  苍穹清澈高远,叫人心里敞亮极了。

  西边树梢上还挂着几点残星,在半明半暗中轻轻闪烁着。

  一刻钟后,天色大亮。

  绚烂的朝霞,一点点地染透天边。

  太阳费力地冒出圆边来。

  郭圣通目不转睛地看着。

  起初那太阳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步履蹒跚地往上冒着,可猛地一瞬间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霍然从天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它越升越快,放出刺目的光芒来。

  周围的云层也镶上了一层耀眼金边。

  漆里舍的赤金瓦当也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郭圣通眼中忽地就起了雾气。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日出。

  虽然,说来说去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清晨。

  她在廊下放空思绪地呆立到巳时,才终于回过神来。

  还有一个时辰,婚礼就要开始了。

  她该梳妆了。

  她转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笑着提起裙摆往里走。

  及笄后她可以梳的发髻和戴的首饰式样都变多,只是还没梳上几天就嫁人了。

  也不知道常夏和羽年是不是暗地里也挺惋惜的?

  郭圣通进到卧房内,由着侍女们替她更换玄黑色婚服。

  黑中扬赤为玄,天之色亦为玄。

  两刻钟后,她穿戴完毕。

  侍女们簇拥着她到齐人高的铜镜前,她深垂眼帘,并不想看隆重装扮起来的自己。

  母亲从外走进来,“桐儿好了吗?刘秀已经从王宫出发了。”

  常夏摇头,“还没梳妆。”

  母亲道:“不急,来得及。”

  说话间,母亲已经到了郭圣通身边,“怎么不照照镜子?”

  郭圣通抬起头来,镜子中的她缁衪纁裳,脚穿赤色丝履,明眸皓齿,清丽动人。

  她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您怎么来了?”

  母亲道:“你大舅和况儿都去门口迎他了,家庙摆宴也有你二舅和大舅母看着。

  阿母左右无事,不来看看你做什么?”

  婚礼当日,女方父亲需在门口亲迎新郎,并赐酒给新郎。

  郭圣通父亲早亡,便由弟弟和大舅代之。

  新郎把酒一饮而尽后,往女方家庙而去。

  家庙早已设宴,只待迎亲后开宴待客。

  新郎以雁做贽礼来见过相迎的女方长辈后方可登堂迎亲。

  不论母亲和弟弟对这桩婚事怎么看,但时人崇尚礼待新郎,该尽到的礼仪还是要尽,万不会叫人说郭家不知礼数。

  郭圣通点头,跪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妆。

  母亲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的瞧着她,目光温柔如水,满含着慈爱。

  等妆成后,侍女们都退下,屋里便只剩下郭圣通母女二人。

  母亲握着她的手,轻声感慨道:“实在是太仓促了,太仓促了——

  阿母万万没有料想到你会嫁的这么突然,许多事都没有做到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