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朝堂连凤洲兄都容不下,也不知每日蝇营狗苟还有甚意思。”
而且……那些流传在外的风言风语,简直是要把他往死路上bī。
至少文渊侯府的人,就从始至终都没有来过。
苏怀瑾就是再宽容豁达,也将这样毁了他名声还不够,甚至往他身上扣了最要不得的谋反罪名的人恨到了骨子里,而在他自己慢慢推测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之后,更是好像被一盆冰水泼到了骨子里,在由内而外的寒冷中止不住颤栗。
他jiāo游广阔,但朋友着实不算多,安王周澜也许算不得他的知己,但在日复一日的相处和……追求当中,这个人也绝对成为了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否可能会爱上一个男人,在他前二十三年所受到的教育当中,这种爱慕关系是不正统的,甚至是让人生厌的,但当一个人将“真心”捧到他面前,他却实在做不到将那真心不留qíng面地放到地上去踩。
他甚至因此一直拖延着没有娶妻,一来是怕最后自己动摇,耽误了人家好姑娘,二来也是……毕竟安王势大,他隐约怕对方对他订亲的消息做出什么过激反应。
其实从这种担心当中周澜的人品在他潜意识里的问题就可见一斑,只可惜……当时并没有多想。
毕竟在他短暂的生命当中,真正感受过的“爱”太少了。
可如今看来,这所谓的真心何其可笑,只要跳出那些qíng感构成的陷阱,周澜那些心思缜密用心险恶的谋划便显露无遗,他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个身份尊贵的王爷,竟能让对方做到这一点,筹谋经年只为将他摧毁,并且一击便状若雷霆,根本不留一点逃出生天的余地。
更让他困惑的是……在审讯中许多被呈现到他面前物证人证俱全的证据,他根本就全无印象,那些人言之凿凿曾看见他所做何事,挑的都是他独处无法自证的时间,可那些时候他却绝未曾出现在过他们言语中提及的场所。
若说一两个人被幕后买通还qíng有可原,可随着作证的人级别越来越高……他实在很难相信区区安王能够只手遮天到这种程度。
而现在,看到牢房外面亲弟弟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听到他的话——最后一块拼图也被严丝合fèng地贴进推理的同时,心中那块柔软的角落,骤然传来悄然碎裂的声音。
第5章 浮生悔一梦(5)
苏家兄弟两个算不得亲近,毕竟生长在那样的环境当中,他们没有被教导得完全相对立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作为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兄弟俩外表长得几乎一样,xing格却截然不同,早出生不到一炷香出生的的苏怀瑾个xing沉稳淡远,于学问一道上天赋极高,而骑she本领虽同为君子六艺尚算优秀,却根本不能与治学相提并论,总体来说还是个文弱书生。
弟弟苏若瑜便不同了,这个苏家次子从小惯爱舞枪弄棒,xing格也是张扬肆意得很,说实在的,光从行事风格来说的话,苏若瑜倒更像是被永宁那样的女子教养长大的孩子。
可偏偏苏则就是偏爱小儿子偏爱得不得了,除了相处时间造成的亲疏远近之外,从根本上讲,也确实是机灵活泛的苏若瑜更容易讨父亲的欢心。
而且苏怀瑾着实外柔内刚,平时还好,一旦遇事,那种决绝与大气简直跟永宁如出一辙。
这也就造成了,当兄弟俩十二岁,苏怀瑾终于得知永宁并非自己生身之母,开始为生母服丧之后,两个人对这件事截然不同的反应。
苏怀瑾无疑是痛苦的,在这场成年人的恩怨角力当中,他可以说是最无辜的一个,大人们为自己或对或错的选择承担后果,却偏偏要拉上这个稚龄孩童作为博弈的筹码。
在他的记忆当中,“母亲”这个词始终代表着对他不冷不热又威严尊贵的永宁,猝然之间被告知十月怀胎赐其骨血的另有其人,还没等回过神来,便又得知那个他甚至从未见过的女人已然撒手人寰。
他想要怨恨,却不知该把错怪到谁身上,想要原谅,却意识到自己也在无意中给别人造成伤害,又哪有资格轻描淡写地提起原谅。
对于被留下的与自己全身流着一样的血的弟弟,他又是隐含愧疚的。
作为长兄,理当有照顾幼弟的责任,而那十二年来他一直未能尽孝,却独自一人在大长公主府尽享富贵尊荣,这怎能不让他心中无端生出惭愧——君子罪己不罪人,反正不管什么事qíng想主动往自己身上扣错处,那总是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