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权势极大,礼物金银收得手软,养些个女子轻而易举。等到许俭如二十岁时,后宅已经有了五十多个偏房侍妾,虽然不敢说美过后宫,但足可以睥睨京城绝大多数同龄者。
何氏从来不置一词,每日虔诚地侍奉许老夫人,规矩守礼,堪称是个女圣人。许老夫人看不过去了,在许俭如有了四个庶长子,五个庶女后,要求许俭如每月必须与何氏同房十天,直到何氏诞下孩子。
母命难违,许俭如就与何氏同房半月,何氏怀了孕,他就离开了。
何氏生下了一个儿子,虽然名义上是嫡长子,但是继四个儿子之后,许俭如实在没什么新鲜感,起名“许远”,一点都不掩盖自己的心思。
两年后,许老将军纠集文武同盟罢黜了当时的皇帝,众臣顺从,何氏的父亲何尚书却不和时宜地大呼大叫不和礼法。新君上位后,许老将军罢了何尚书的官,何家全体回老家。从此何氏在许家就成了个木头人,许俭如再也没去看她。
许老夫人生了场大病,自觉不久,就定下了许俭如继妻的人选,然后当众说自己喜欢何氏的孝顺,不舍得离开她——这已经给何氏面子了,此时许家势力冲天,连皇帝的立废都掌于手中,许家四子虽然不成器,正妻之位也断没有让一个娘家无官无势还与许家为敌的女子占着的道理。若不是看在何氏多年对自己恭顺孝敬的份儿上,一碗毒汤下去,何氏就会悄无声息地病死了。
一向不多言,从来没有喜怒之色的何氏哭了,在一屋子的主奴面前下跪,引经据典,求许老夫人容她抚养孩子到十岁,然后再去为许老夫人尽孝。
那年,秦惟的原身许远才七岁,何氏不过要求三年时光。许俭如三十来岁,后院已经八十多人,有没有个正妻真无所谓。许老夫人架不住何氏的眼泪,勉qiáng地准许了何氏的请求,月余后故去了。
许远十岁时,何氏绝食而亡。半年之际,许俭如迎娶在许家首肯下新掌兵权的司马大将军幼女司马氏。
司马氏出身军伍世家,为人自然比何氏泼辣。府中又没有了婆婆,嫁过来一年后熟悉了环境,就开始闹腾。平时对那些妾室横加指责教训,对许远也从没有过好脸。
好在何氏用三年时间对许远进行了完整的心理和身体建设,许远可以应付。
许家本是武门,许老将军原是领兵之人,只是后代无军事才能,战场上真刀真枪,容不得马虎,许家无奈才放了些军权,专注朝堂。但许家儿郎自幼依然都要习武,何氏动用自己的嫁妆,私下托付了几位武功师傅,让他们对儿子多加训练。
这些武功教习并不缺钱,难得的是许家四房主母,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亲自请人入客房,一一恳求,这个面子实在大。就是表面上他们都婉拒了,可袖中也纳了银票金条,后来对许远的教导多了些。
至于对儿子,她告诉儿子自己得了绝症,只有三年时间。一个孩子得知母亲将离开,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恐慌和悲痛,自然对何氏的教导一一铭记。何氏要求许远幼时必须谨言慎行保身,等长大后再争取父亲的看重。她虽不知道许俭如的继妻会是何人,但必然是出自权贵之家。她告诫许远继母有了儿子之后,要特别小心……
何氏临终前,让许远chuáng前发誓:不可信任这府中任何一位亲人,一旦长大,就去军中效力。
许远在何氏死后木讷懵懂,大家以为他还是个小孩,因母去世悲伤过度。世上没有不漏风的门窗,许远从下人口中知道了自己母亲去世的详qíng,甚至父亲说母亲嘴唇难看等等闲话,变得更加沉默。
他练武极为刻苦,在家学中就没有了jīng力,经常无法完成功课,有时上课也会睡着,久而久之,人们都知道许远没有继承父亲的聪明,肖母无二。许远没有企盼继母对他该有什么养育之qíng,自然尽量避免继母的注意力,如此安然过了三年。
继母在一年前生了个儿子,许远能察觉到继母对他比原来重视了:继母调换了他身边的丫鬟小厮,对父亲抱怨自己不明礼数,举止粗俗,失于教导。于是减武增文,不再让过去的几个武功师傅教他,请来了个娘家的教习给他十天“练习一次”,其他时间都在家学中背书。
许远想起母亲的警告,格外收敛,在司马家的武师面前竭力藏拙,不敢露出功底,可又不能让对方伤到自己,自然动作束手束脚,那个武师稍微动作大些,许远就认败停止,不再抵抗。武师自然告诉主母许远武功不济。而文字上,许远本来就不行,这点倒是本色出演,无论他花多长时间背书写字,家学中他的成绩总在底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