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临薛军真的也挥师王城,你的筹谋算算是成了,”郝连昱牙似乎屏息片刻,才又神色古怪地道,“不过你的qíng人恐怕是在劫难逃。”
苍岚久久没说话,郝连昱牙矛盾的目光牢锁在脸上也没有察觉。对于这件事,他本该很有把握的,为此他设想的次数远超过以往的谋划,无论如何都能防止最坏的qíng况发生,不过他却无端端觉得不安。
为何安排好一切还是会担心?这并不像自己的行事风格。苍岚皱紧了眉头,勉qiáng为心中一丝困惑找出答案——冰桥渡海时出的差错让他难免多虑了。
郝连昱牙看着苍岚若有所觉的神qíng,闭了闭眼,却是转脸向身后的兵士喝道:
“传令水军统领来见我!”
突然间,江上哗哗水响,用铁索封了的水门缓缓绞起,几十艘斗舰列阵而出,前后左右树牙旗金鼓,船舷站满了盾兵,后面持矛,最中弓箭手,满满当当,殊出水门就yù摇桨靠岸,竟是要从旁截杀正在攻城的骑兵。
几乎就在同时,悠长的号角声传来,江岸两边居然瞬间涌出成百上千的小船,随着呼哨连连,轻舟分作数队,迅速向船队接近。
双方相距不过三百米,斗舰上已燃起点点星火,随着鼓点号令轮流着向四周的快船she出。霎时间只见火矢如蝗,jiāo织成网,映着江水涟涟,灿如烟花。
那火头落下,可谓一点即着,立刻在晅军小船中腾起团团火焰,惨叫声起,船队却停也没停,一往直前冲入临薛阵内,着火的船只更是直接撞在大船上。
此时船阵已被小船分隔,斗舰上的齐she再无章法,加上轻舟灵便,黑暗中,进退穿行间举火开弓,江面流矢纵横,哪里还分得清箭从何来。
混战不足半个时辰,本不易燃的斗舰也被卷入火势之中,烧得毕毕剥剥,临薛士兵再顾不上周遭快船,忙于灭火之际,连接几艘斗舰忽然吱嘎而倾,随即江水裹挟,在船阵里互相挤撞,乱作一团。
“晅军凿船!”临薛水师终于有人惊觉,但舰船已是江水灌入,无法可想,纷纷弃船跳水。
如此激战至天明,蒙蒙初晓中,临薛水师终于得以清明耳目,却无力再战,惶惶鸣金回城。晅军小船自然不会追击,也撤回两岸,只留下执济河上残骸沉浮,不时见得浮尸夹在其间。
城下,填土的并州骑兵也已收兵回营,堆积到城墙半腰的土坡黑红一片,江风一起,腥臭扑鼻。
刷白的太阳升上天空之时,沄口内外却是寂然无声,只有满目的疮痍证实这噩梦般的一夜。
第六十三章 沉溺
刑夜赶到沄口大营已是日暮,晅军正城下列阵,背光中黑压压宛若蚁云,却围而不攻,齐声唱喝:
“临薛大军泺城大败,尔等已无粮援,及早乞降罢!”
让一起行动的几个láng族找了营帐休息,刑夜凭借令牌进到大帐,本该在的人居然不在其中,叫他不觉心头一跳,正待细问,帐旁站立的兵士已道:
“这位大人,熠亲王殿下同南晖右相大人去督战了,”说着遥遥指着江面,“不过右相大人说阵前刀剑无眼,调了艘战船……”
这士兵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花,满面风尘的男子已然行出丈余外,在他瞠目咋舌之际早不见了踪影。
晅军的战船本就是临时拼凑的,不挂帅旗可谓毫不起眼,加之船上侍卫作便装打扮,任谁都会以为这是条商船。
“这么冷,我可不想乘船。”
目光从眼前的船上收回,苍岚挑眉看着郝连昱牙,他才不相信对方是真的是来督战的话。
“有份大礼要送你,”郝连昱牙看了苍岚一会,道:“从江面看最是清楚。”
“哦?莫不是什么良辰美景?”勾唇浅笑,苍岚却仍骑在马上未动分毫,没有充分的理由,他可是真的不愿在寒气bī人的江山打转。
“不远矣,是沄口入手之时,你不想亲眼看见?”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的人马同临薛军拼到两败俱伤才肯取下沄口。”
苍岚眨了下眼,郝连昱牙脸色数变,终是愠声道,
“不管你信与不信,本相已是尽力减免伤亡了!攻城之道最善乃围三缺一,迫其弃城!若是不全力攻城,进而溃其水师,又怎么能令薛军心生怯意,惑乱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