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川风雨看cháo生
有这样一种说法,深度昏迷的人可能会以灵魂的状态看到很多东西,有回忆,有梦想,由幸福,有痛苦。
林疏影是相信灵魂的存在的,毕竟一个带了前世记忆的人就是这虚无缥缈的东西确实存在的证明。但他不同意这个说法,因为他看到的只有伤痕。
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一场戏,戏的主角,是前世的自己。
一个人抱着几本厚厚的书,默默走在喧哗吵闹的教学楼走廊的男孩,个子矮矮的,身体也瘦弱得仿佛能被一阵大风chuī倒。几个笑闹着的男孩女孩互相追逐嬉戏地从他身边擦过,其中一个女孩不小心撞到了他抱着书的手臂,他一个不稳,手中的书就直接飞了出去。
“对不起啦!”女孩并未停下脚步,随口扔下一句道歉,接着去追前面那几道快乐的身影。
男孩连头都没抬,俯身捡起了书,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好冷,这南国的夏天窗外的知了叫得热闹,根本没人敢直接走在阳光下,但不知为什么,身上一直向外冒着汗,胸口仍有一片地方是冰凉的。
林疏影淡淡地看着,这就是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充满了冷漠、虚伪的世界。
窄小的房间里,男孩不顾天气的闷热,用被子蒙住了头,尽管早已出了一身大汗,他仍旧不愿直接bào露在那两个人无休无止的争吵声中。消失吧,都消失吧,他甚至在内心深处这样祈祷着。
或许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也说不定,就在他第三百二十二次这样想时,争吵终于伴随着一声尖叫停止了,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他看到父亲惊慌的表qíng,看到母亲血泊中的身影,看到警察冷淡的调查,也看到亲戚在推诿着抚养自己的责任时厌恶的嘴脸。
自始至终,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冷静得可怕,似乎那滚滚红尘中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似乎在冥冥中他已经有所预感:这个世界并不属于他,他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尽快结束这次生命,投向下一个世界。
梦到了此时,也该醒了。
林疏影只觉得在意识恢复的一刹那,全身的痛楚也同时席卷而来,就连最简单的呼吸也成了一种酷刑,尖锐的刺痛险些让他再次昏去。
“林疏影……你怎么样……”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很近的距离响起,冲击着他还嗡嗡作响的鼓膜。
片刻之前还处在意识模糊不清的状态,但这简单的几个字,让他的神志像被针刺一般,昏迷之前的种种,如cháo水涌上心头。身上的衣服早变成了一片片碎布,láng藉地扔了满地,从颈项到脚踝,布满了青紫红痕,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无损的部位。胸口上、大腿内侧,触目所及,满是斑斑点点的鲜红和rǔ白混合后gān燥的痕迹。
一挺身坐起来,胸口的刺痛、腰部以下的钝痛完全被扔到脑后,他唯一的反应就是侧过身,撑住冰冷的地面,呕吐。
脏,真的很脏。从里到外,没有一处是gān净的。就连心,也在被选择的瞬间,污染了。
林疏影十指狠狠抓着冰冷坚硬的地面,血从指fèng中渗出来,他却恍若不觉,像是想要把心脏都吐出来似的gān呕着。
两天没吃东西,胃里自然空空如也,心因xing的呕吐折磨着他虚弱的肠胃,吐出的是淡淡huáng绿色的酸涩液体,中间夹杂着丝丝的鲜红。
不恨?呵,太高估了自己的心胸。他苦笑着,闭上眼喘息。一个不久前让他动心的人,一个利用了他真心的人,这样的对待,又要他如何能不恨!
恨萧霁,恨他只顾自己的仇恨,而不在乎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的死活;恨叶碧尘,恨他在最后的关头竟是犹豫不决的,直到让自己去替他偿还那一笔本应由他妹妹去偿还的债。
恨意,很多时候会毁掉一个人;但同样,可能燃起一个人求生的yù望。林疏影在咀嚼着伤害的苦涩时,终于明白,是了,想要报复,如果没有恨意的支持,现在的他恐怕早已崩溃。
慢慢平复了呼吸,检查着自己满身的伤痕。无数的皮外伤并不如看起来的严重,左胸被刺的一剑虽避开了心肺要害,但多次出血已经让他头晕目眩。裂开的肋骨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恐怕会落下病根,yīn天受凉都会隐隐作痛。好吧,既然决定了要报复,那就用上一切可以使用的道具,包括这具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