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中笑意更浓:“更何况,叶碧尘打死也不会相信,你竟会与在下这个仇人联手。不过……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jiāo谈?”
林疏影懒懒转身,淡漠的目光对上萧霁满面的笑容,平静无波。
“你要怎样弄垮叶家与我无关,我只是在履行当初的诺言,你放我自由,我帮你复仇。至于恨与不恨……”他突然淡淡一笑,在阳光下清丽绝俗,耀眼得令人不敢bī视,“那是我心中所想,并非契约内容,与你无关。”
萧霁在他突如其来的气势下一怔,忽又苦笑:“与我无关吗……你这人还真是……”
“我怎样?”
“没什么,我们谈正事吧。他最近有什么打算?”
“据我所知,他昨晚在和齐叔商量收购淮河一代的莫氏产业的事。莫氏因为拖欠了太多的欠款,实在无法偿还,派了人来商议,希望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能把收购的价格抬得高一点,至少让家人能靠余下的银两另谋生路。现在大概正在jiāo涉吧。”
“知道叶碧尘打算出多少吗?”
林疏影摇摇头,披散在肩上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有几缕垂进了半掩的领口,点点红痕在其后若隐若现。萧霁静静注视着,眼中终有一丝悲伤浮现,一闪即逝。
林疏影避开如若有形的目光。
“我只知道这些,剩下的你自己去打听。时间不早了,你慢走吧,不送。”
扔下仍立于原地没有动静的萧霁,他自顾自地转身回房,木制的门在身后“啪”的一声合上。
恨萧霁吗?
林疏影问自己,却又得不到答案。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想起这个人就会恨得咬牙切齿,几近疯狂。若没有他,又怎会有如今这个挣扎在痛苦中的自己?这个人把本应旁观者一切的自己,生生拉进局里,成了完完全全的牺牲品。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恨意,倦了。
只因他亦是可怜人,所作所为虽伤自己至体无完肤,却也让自己无从憎恨。恨不同于爱,没有支持的力量,很快会随着时间淡漠。
本来,爱一个人难,恨一个人更难,他这一生已经被一个叶碧尘牢牢锁住,爱与恨,占满心,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多余的心,再去憎恨另一个可怜人。
午夜梦回,在寂静的黑夜里,在温暖的怀中,他偶尔也会幻想,如果没有那一夜,他与叶碧尘两人是不是真的会沿着二流言qíng小说的路子日久生qíng,终能冲破世俗的牢笼,一生相守?
每每想到此,总是自嘲一笑。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发生了,便再无更改的余地。
就如破碎的镜子,无论在怎么努力粘合,仍会有裂痕。
有时候也会暗暗憎恨自己的这种xing子,表面上明明是云淡风轻,可在灵魂的深处,又还有那么一点痴狂的因子。看似对所有的事毫不在意,却又偏偏在执著的事物上有着出人意料的不顾一切。
叶碧尘选择由他来承担这痛苦的记忆,若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其实也算合乎常理,但错就错在是林疏影先动了心,用了qíng,所以整件事就变成了利用与欺骗。细想起来,或许是在他一人独战数人时,或许是在市集的小面摊吃面时,甚至有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不为人知的qíng愫就这么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角落里默默滋长着,终在那柄雪亮的长剑刺入胸口时随着飞溅的血液汹涌而出。
原来,这些纷扰,多半竟是自找的。其实只要自己稍退半步,这一切立刻海阔天空,再不相同。
想是想明白了,但却再无法放手。
只因,浓烈的爱,决绝的恨,已经在心中生根发芽,融入血液中。
生有何惘,死又何妨,
道不尽一世痴狂。
地也茫茫,天也苍苍,
红尘不过梦一场。
泪已掩藏,笑以相望,
遮去了一厢断肠。
恨也绵长,爱也难放,
只盼来生与你共翔。
叶碧尘推门,带进了一股冰冷的空气。
他的心qíng很糟糕,昨天本已与莫氏谈妥了价钱,今天对方突然反悔,说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收购他们的全部产业。
他们想要的价格也许并不高,但对于元气大伤叶家,已经超出了能接受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