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带上门,抓起桌上的一碗凉茶灌下,视线突然定在窗边。
消瘦的少年半仰卧地窝在皮裘包裹的小榻上,整个人缩成一团,睡得略有些零乱的长发遮去了半张jīng致的脸,时而淡漠时而幽深时而妩媚的黑眸藏在半阖的眼帘后,薄唇紧抿,松散的衣领间,隐隐透出红痕,那是他昨夜留下的印迹。
心,跳乱了节奏。
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用不会惊醒眼前这美得绝俗的人的力道轻抚他的头发。
从初见时带着几分调皮的柔和,到除下面具那一瞬的惊艳心动,到冰冷地面上无神的双眼,再到如今每晚夹杂着青涩的妩媚……这人到底还有多少不为己所知的力量,让自己毫无反抗能力地沉溺于其中?
控制不住地伸手揽过他蜷缩的身体,拥进怀里,长指细细摩挲着形状优美的唇型。
林疏影微微一动,发出一声猫儿般的低吟。
如秋水澄清的双瞳茫然睁开,对上深沉的视线。
“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
慵懒一笑,如画眉目立刻添了几分神采,骨子里那种恹恹秀秀的味道像打翻了的陈年美酒,飘香满室。
叶碧尘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勉qiáng压制住自己一口气冲上了头脑的血。
“有点小麻烦,耽搁了一会。”
“怎么了?”
林疏影修长的食指抚上他略皱的眉心,顺着鼻梁滑下,直至下颌。很快被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牢牢捉住,按在身侧。
“你在玩火?”
声音里带着威胁,凑近他敏感的耳后,一侧面颊立刻染上粉红。
怕痒地往一边躲躲,偏偏不小心地送了一抹半是幽怨半是妩媚的眸光,让趴在身上的人类失去自控能力,彻底变身成大灰láng。
这一刻,天地间只剩两个人。
林疏影埋首于温暖的胸膛,流泻出苦涩的笑意。
好累,这种背负着恨的爱。
每每qiáng颜欢笑,温柔如水的面具下是伤痕累累的心。他甚至很怕,怕自己心中爱与恨的微妙平衡被打破,无论偏向哪一边,结局的代价都不是他能付得起的。
可是却无可奈何地沉溺其中,尽管明白,这份爱不是他能放任自己的理由,但仍旧如清晨睡意朦胧不愿起chuáng的人,只盼时间能再多一点,一点点就好,至少在这一个瞬间,他是幸福的、快乐的、满足的。
然而事实终归是事实,他可以逃离片刻,终不能彻底沉溺。
“累不累?”
叶碧尘低头把一个轻吻印在水嫩嫩的红唇上,喃喃低语。
回答他的是轻到几乎听不见的一声低吟。
纤细的身子动了动,漆黑的发就蹭在他胸前,痒得厉害。
随手拨开凌乱的散发,爱怜地抚着上天赐予的jīng致面孔。
这是他的宝物,美得让人叹息。
“睡吧。”
林疏影连眼睛都懒得张开,享受着温热的手在脸上滑动的舒适,在他怀里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小小打了个哈欠,就这么陷入沉睡中。
什么都不愿想,至少在这一刻,他有这样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场所,一个可以全心依赖的人。
只是这一切,都将被自己打破。
会后悔吗?不久之前与现在的答案都是:不。
但将来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清月出岭光入扉
近一个月,叶碧尘忙得焦头烂额。
不知为什么,每当他们有意向收购某些没落的产业来补充受损的叶家,或者与某些大的商号谈生意时,总有一些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商会抢在前面,出更高的价格让他们失掉机会。
“少主,你说会不会有人针对我们?”
书房里,齐叔一边翻着近几天的记录,一边问。
叶碧尘皱了眉头:“有可能,而且我大概能想到是谁做的。”
“那他们是怎么得知我们的计划?难道有内jian?”
“不知道……但毕竟如今留下来的人都是在爹手下做了这许多年的,总不能随便怀疑。再观察一段吧,齐叔,就麻烦您多注意了。”
“麻烦说不上,”齐叔炯炯有神的眼睛定在他脸上,“我倒想提醒少主,多注意一下那个孩子,他虽然没有回暮雪山庄,而是以凤儿小姐儿子的身份留在叶家,但毕竟那件事……他很可能还是恨少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