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_作者:半日闲(36)

  彦潋抬头看了看温柔的qíng人,又低头,神色黯淡:“有些事,纵是陛下不计较、臣也不计较,说到底,还是会有很多很多人计较……”

  皇帝闻言,亦是神qíng一变。他知道彦潋之言,所指为何。

  自从他唯一的皇儿夭折,朝上朝下、宫里宫外,每天多少人在用子嗣的事qíng烦他。他自嘲地笑了笑,身为九五之尊,纵是江山在握,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又有多少事qíng是身不由己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拖得一时是一时,只希望车到山前必有路。

  说穿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彦潋抬头,看皇帝愁眉紧锁,知道是自己不对,难得二人有如斯平静一刻可以独处,却提出那些恼人的事qíng去烦他。

  于是刻意笑着,扯了些别的话题来聊。

  二人说笑片刻,却有太监来报,说是朝中几位重臣求见皇帝。

  易澜眉毛一扬,声音中透着不耐烦:“他们又有什么事?”

  传话的小太监嚅嚅喏喏,支吾半天也不敢直说。

  彦潋叹气,挥手叫他下去,回头来安慰bào躁的qíng人。

  “无非又是子嗣的事qíng……”qiáng自微笑着,彦潋给皇帝斟上一杯新沏好的jú花茶,“陛下心里自然有数,何必为难下人呢?”

  易澜低头看着杯中冒着隐隐热气的huáng绿色清澄液体,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潋,朕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朕不明白……”抬起头来,皇帝的眼中混杂了痛苦、愤怒和危险,“朕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起这件事,你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你为什么不关心,为什么不在乎,为什么不嫉妒?为什么??”

  彦潋端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溢出来,在手上烫出一片新鲜的红痕。

  他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放下,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掩去了烫伤的痕迹。

  “陛下想要臣怎么做呢?”唇边勾起一丝苦涩的微笑,彦潋直直地看着痛苦的qíng人,“要臣像女子一般哭闹聒噪,在您面前吵吵嚷嚷?”

  “臣做不到。”他说,“不是臣不爱您,只是臣是男子。男人之间的爱与男女之间的爱,表达的方式应该是不同的吧……”

  他偏过头,看着窗外渐起的秋风:“臣以为,这样的爱,您应该试着去习惯;这样的爱,臣自己也要试着去习惯……”

  寂静之中,从门外又跑来一个小太监,见屋里气氛压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敢说话。

  “陛下。”彦潋看了那小太监一眼,脱下身上裹的龙袍,递给皇帝,“想必是那些臣子们在催了吧,您也该去了!”

  皇帝“噌”地起身,从彦潋手里接过衣服,大步向外走,走到屋门,突然停住,回头静静地看那人儿。

  只见他看着茶水中漂浮的洁白jú花发愣,水汽蒸腾,竟映得他眼中有了一点湿意。

  他在哭吗?易澜想,应该不会吧,那样坚qiáng倔qiáng的一个人,他不会哭吧……

  想着,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听到皇帝出门的声音,彦潋立刻抬起头,目光穿过碧纱窗,追随着远去的背影。

  良久,他出声唤:“青梅!”

  “公子?”小丫头应声跑来,“您有什么吩咐?”

  “去彦府一趟,请太师进宫,悄悄地去请,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悠悠地道。

  小丫头遵命退下,却被他叫住:“还有,吩咐下人,说天气凉了,这窗上的碧纱该换下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彦太师进宫,又过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

  与此同时,遐熙殿内,皇帝易澜耐不住几位重臣及叔伯辈的王公拼死劝谏,终于答应临幸后宫妃嫔,以便在为皇家正统血脉留下继承之人。

  第二十五章

  入夜,皇帝照例还是在沧濯苑与彦潋共用晚膳。

  一顿饭下来,二人各怀心思,竟然无话。

  “潋,朕有好消息告诉你……”皇帝没话找话,“你的侯爵府已经建成了,什么时候朕陪你去看看。”

  “嗯。”彦潋应着,面无表qíng。

  “还有……还有……”皇帝难得的竟然支吾含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