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窸窣”轻响,一颗光溜溜的脑袋露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到处张望,这才灰溜溜地钻了出来,叹道:“感谢女施主出手相救,小僧实在是……”
“好了,客气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菲儿,奉茶。”看明远这般láng狈,仲冉夏难得涌起了几分恻隐之心,当然也仅仅如此。
拍掉身上的糙屑,小和尚皱着脸在角落坐下:“女施主,仲老爷的好意小僧心领了,只是……”
一群妙龄少女天天有事无事往他身上蹭,一天到晚从起chuáng到用饭到出恭到就寝,一刻没有消停。不过两天,明远在女色的轰炸下,面色苍白,惊吓太大,夜不能寐,实在苦不堪言。
“小师傅既然还俗,这娶妻生子自然不能耽搁。府中冷清,爹又念孙心切。”仲冉夏忍着笑,语重心长道:“明远,你好自为之。”
小和尚面无血色,明显被吓到了:“仲老爷想要外孙,为何扯到小僧身上?”
湿漉漉的双眼瞅着仲冉夏,这分明是她跟展公子的责任!
她摸摸鼻子,眨眼道:“爹打算收小师傅为义子,明远怎能辜负他一片苦心,不帮着仲府开枝散叶?”
小和尚被最后四个字炸得双眼瞪圆,没了反应。
仲冉夏心qíng不错,难得好心道:“爹爹以为小师傅不喜那些美婢,很快便要从府外再寻些贴心的可人儿。”
抬头看了眼天色,嘀咕道:“这会,怕是要将人送进来了。”
明远一听,立马跳起身冲出了后院。
菲儿看得目瞪口呆,想必向来淡定的小师傅居然也有这般火烧眉毛的样子,实在少见。
“小姐,奴婢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她yù言又止,垂着头小声说道。
“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不妨直说。”明远焦急的模样着实取悦了仲冉夏,她懒洋洋地倚在石柱上,好心qíng地开口。
“老爷收了小师傅为义子,这仲府以后想必由男丁继承……”
这话说得含糊,仲冉夏却是听明白了。不外乎是担心明远夺了权,在仲府没了她的位置。不说小和尚的为人如何,即便如此,美相公又怎会舍得把掌握在手中的实权丢掉?
睨了眼菲儿,见她满眼担忧,不像是在挑拨离间,仲冉夏遂淡然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不必多说了。”
秀丽的婢女低头敛神,闭上嘴又恢复成先前中规中矩的人柱,不再吱声了。
数日后,便是仲家大小姐二十岁的生辰。
在彤城女子十五及笄便开始寻夫家,十八岁已经是老姑娘了。难为仲冉夏将近二十才嫁人,又是招的上门倒cha的夫婿,如今大张旗鼓地举办生辰宴会,公然送帖请了城里有头有脸的乡绅和商贾,不得不说是一大奇景。
仲冉夏自然不知在彤城百姓眼里,她已经变成了传奇人物,脸皮比城墙还厚。只是头疼地盯着卧房里几个大箱子,屋内手忙脚乱的丫鬟,以及脸皮绷得紧一紧的老嬷嬷。
好不容易被她们装扮一新,头上cha满了金灿灿的发钗,她苦哈哈地去参加自己的生辰宴席了。
座无虚席,放眼过去,全是一张张笑得虚假的和善面容,仲冉夏皱起眉,在展俞锦身边落座。
这些人愿意来仲府,看上的无非是老爹的财大气粗。老爹出手素来阔绰,看他给庆云寺的香油钱就知,捐给知府修路、打点上下的银两定不会少到哪里去。
她眯起眼,环顾座上宾客,不是七老八十、满脸花白胡子的老者,便是瘦削蜡huáng的四五十的中年大叔。
端起茶盏,掩饰掉嘴边的笑意。
这些人,莫不是怕家里稍微年轻的男子被自己糟蹋了去?就连仆役随从,亦清一色地换上了年纪不轻的老人家,可谓煞费苦心。
宴席上的焦点,除了老爹,便是展俞锦了。
相貌俊秀,举止得体,翩翩美公子,难免受人瞩目。尤其是这样一位妙人,居然被抢进府中成了仲家大小姐的入赘夫婿,怎能不惋惜?
显然,对于那些或怜悯或同qíng的眼神,展俞锦似是未有所感,神qíng一派温和平静。
两人相携而坐,漠不关心的面容如出一辙,在宾客眼中反而十分和谐温馨。
“我家大人公务繁忙,不能亲自前来,特意让老夫带来贺礼。”其中一人站起身,四十上下儒生打扮,笑吟吟地向仲尹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