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黑亮的眼眸,忽然想起与自己融洽相处的二哥展俞齐,白皙清俊的容貌时常挂着羞涩怯弱的笑容,xing子柔顺,唯唯诺诺,对他这个唯一的弟弟很温柔,也很宽容。
只是,展俞锦从来都想告诉他,若是那双与爹神似的眸子再少一点凌厉,那分笑意也抵达到眼底,便更好了……
“不是叫我去看刀,在哪里?”仲冉夏见他出神,双眼一眨一眨的,不解道。
展俞锦侧过头,女子明亮清澈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不耐与狐疑一览无遗,不由失笑:“在下失礼了,只是……娘子打算就这样出去?”
“反正院子里除了你便是我,有什么所谓?”西山很别致,一面朝阳,漫山红枫,暖意盎然;另一面背yīn,常年积雪未融,日月阁建在两者之间,一边冷一边暖。
而仲冉夏所在的厢房,正是最暖的地方。想了想,她还是取来一件狐裘,免得待会去了雪地,冷得够呛。
虽然不明白美相公为何突然示好,只是钟管家赠与的刀纵然就手,对于她来说还是太重了。反倒小和尚更为适合,仲冉夏索xing把大刀送与了明远。
好刀,自然要给最适合它的人了。
展俞锦给她看的,是一把银色的短弯刀。薄而轻,却坚韧无比,用上七八分内力仍不能折断。
仲冉夏赞了一声“好刀”,仔细端详,颇有些爱不释手。
“这把刀……展公子真的要送我?”她有些怀疑,此刀能在天凌府中,定然来历不凡。就这样便宜地送给自己,总不会还有什么附加的条件吧?
“娘子以前的刀已送了人,正需要一把新的不是么?”
仲冉夏抱着刀,皱眉道:“出府时携带的银票都在马车的包袱里……”
言下之意,压根没带上来,她如今一个子儿都拿不出的。
展俞锦笑道:“放心,不必付钱。”
仲府将多年来积累的财产双手奉送给天凌府,如今,他也算是能在金子上躺睡的人了,这小小的弯刀又算得了什么?
闻言,她心满意足地继续抱着刀子,脑海中幻想出某一天,自己挥着刀,将此人踩在脚下惨败的境况,唇角不禁地往上一翘。
小小的cha曲,让两人相处得更为融洽。
他们会同坐在厅中品茗看雪,会漫步在枫树林中,欣赏日落西山之景,会在温暖的屋内静静对弈。
就如同之前的事从未发生,日子宁静得没有半点波澜。
仲冉夏捻着一颗白子,心里跟明镜似的,知晓这平静的表面下,正暗涌横生。
她每日早晚练刀,依旧没有落下。
展俞锦喜静,院内除了他们,并不见其它仆役。没有看到,不等于他们不在。
仲冉夏肆无忌惮地把袖子和亵裤剪短,露出白净的双手双脚,便于活动。自此之后,厢房几不可闻的气息消失殆尽。
她全神贯注,盯着手中的弯刀,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入门的刀法。
两人隐在暗处,墨衣墨发的男子远远望着,身后的人用秘音传话,语含嘲笑:‘府主,她从头到尾只会一套刀法,何惧之有?’
前者望见某人额上薄薄的湿汗,以及因为用力而微微通红的脸颊,摇头不语。
仲冉夏练完十遍,收了势,随手擦了擦汗,转身回了房,将弯刀放在桌上。
怀里钟管家送她那本薄薄的册子,早已烂熟于胸,闲暇时,却还是忍不住拿出来翻翻。在看一遍,总是会瞧出与之前不一样的地方来。
她明白自己的筋骨不如明远,领悟力不如展俞锦,只能笨鸟先飞,努力再努力。
初学者总会看轻入门刀法,殊不知这些没有半点花哨的招式,才是最要人命的。
简单,直接,这便是杀人的刀法。
仲冉夏从遥远的未来而来,对于xing命比任何人都要看重。可是,如今她下不了手,死的不会是别人,只会是自己。
翻看了几页,一如往常阖上收好,拧gān手帕擦脸,眯起眼咀嚼着方才得到的一点点想法,设法融入到招式之中。
仿佛这样,才能忘记对老爹他们的无能为力……
或许她在仲府的时候并不久,但当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漂泊,总会渴望一种归属感。
又或许是雏鸟qíng结,老爹的亲切,钟管家的关心,让仲冉夏慢慢适应了自己这个身体的角色,将仲府看作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