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说这番话来提醒自己,令沉锦大惊。她觉得他一定有什么误会,迫切地解释道:“我当然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份,司业别怀疑我,也别误会,我和慕容弋……”
白泊奚显然对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不感兴趣,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神,再看向她时已经又是往常的温雅面容,“我当然不会怀疑殿下。”说罢看一眼夜色,叮嘱道,“我该走了,殿下早些回宫,以免遭人发现起疑,记住,不能再心慈手软妇人之仁,有什么事就同荣生商量。”
沉锦点点头,白泊奚握了握她的手,接着居然纵身跃上了一棵大树,衣袂翩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司业身手敏捷,她从不知道他会武,更没想到他的轻功如此了得,难怪能无声无息潜入松风园而不被御林军觉察。
一个琴师,怎么会武呢?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她虽满腹疑问也无可奈何,只得理了理衣裳准备从桃林出去。
旋身提步,身子却蓦地僵在了原地。
远处的桃花树下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他一身青色长衫,倚着桃树,没有系腰带也没有束发,长风拂发,衣袂扑动,月色撩人,他在桃花中,恍然似妖。
她呼吸一滞,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双臂环在胸前,左手拎着一个酒壶。
心头擂鼓大作,慕容弋?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何时来的?来了多久?可有看见方才她同司业,可曾听见她们的谈话?
她吓得毫毛倒竖,莲步轻移朝他走近过去,试探着喊他:“君上?”
他不言声,她不解,再靠近却隐隐闻见了他身上的酒气,再瞥一眼他手上的东西,立时明白了过来。看来他喝了酒,已经醉了么?
她在他面上细打量,那素来清漠的眼中有醺意,长发在夜风中翻飞几丝,花前月下,居然生出妖异动人的美。
美色当前,沉锦一阵晃神,略皱眉:“你喝了多少酒?”
他仍旧不说话,她很无奈,上前从他手里夺过酒壶摇了摇,空空如也,他身上的酒气这样浓烈,看来喝得不少。见她走过来,他仍旧没什么反应,她倒是稍稍放松下来,看来他是真的醉了。
她叹了一口气,又问他:“大晚上的为什么把自己灌醉?”
慕容弋只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无言无语,那双眼中仿佛有她看不懂的悲凉之色,渐盛。她瘪嘴,大晚上的喝什么酒,真是没事找事。
将他晾在这里不行,只能扶他回菩若殿。她不甚qíng愿地过去扶他,架起他一只手臂扛到肩上,半拖半抱搀着他走。只是今上似乎醉得厉害,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人高马大,几乎将她整个笼罩在怀里。
沉锦大皱眉,qiáng忍着窜入鼻尖的酒气,吃力不已,恶狠狠道:“你是软泥么?没有力气么?”
那人合着眸子面上迟迟的,令她生出了几分报复的快感。平日里这样耀武扬威,没想到醉了酒是这副模样,仿佛能任人宰割。她恶狠狠一笑,伸手摸了一把他的玉颊,啧啧感叹:“这么好的一张脸,怎么会长在你这样的坏人身上?”
又念叨了几句,他仍旧不开腔,她便也没了兴趣,卯足了浑身力气扛着他朝前走,忽然耳畔传来一个声音,低低的,却清明得没有一丝醉意:“皇后难道没有听说过,慕容氏的男人都是千杯不醉的么?”
☆、第四十二章
皇后骤然瞪大了眼,猛地抬头,入目的是一双冷冽如霜的眼,俯视着她,眼底有她看不懂的qíng绪,的确万分清醒,哪里有半分方才的醉酒醺态。
沉锦怔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竟然装醉戏弄她,真是可恶!心头蓦地窜起怒气,她手上的动作甚至比脑子转得还快,狠狠将他一把推了开,恼羞成怒道:“你没有醉?”
那头披散的发丝如墨又如绸,在空中微微飞扬,慕容弋捻起一绺在如玉的两指间,望向她微微一笑,“一直都是皇后以为朕醉了,朕何时承认过。”
他在夜色里临风而立,此qíng景中竟颇有几分风华绝代的况味。明明这样美,她看着却觉大为反感。方才若不是他故作醉态,她怎么会有那样的误会?可如今这人一副恬不知耻的嘴脸,倒是令她无从反驳了。
支吾了一阵不知作何言语,她正气恼,忽然想起了什么,登时背脊发麻冷汗湿了小衫。他没有醉,那么方才他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