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只听妈妈的话,这点也和他一模一样,所以李蔓君提醒自己,千万别做个干扰孩子的母亲。
「是我的错。」
「别想这个,她们都平安健康长大了。如果有心弥补她们,就好好养病、放松心情,恢复健康后,好好修补父女之间的感情,弥补她们失去的父爱。」「我会的。」
「我听章律师说,医生建议换肝,我问过特特和宁宁,宁宁二话不说就要捐肝,特特她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反对,那孩子……心里有道坎,我们耐心一点,等她自己跨过去。」
「我不会要求特特和宁宁为我做这种事。」
「这跟要不要求无关,重点是她们愿不愿意,而你不想用未来的几十年疼惜她们吗?」
她看着他,目光淡定平静,一如当年。
总是这样的,生活再窘迫、老板再刻薄,回到家里关上门,他便能从她恬然的目光中获得安慰。
彷佛在外头的拼搏、辛苦劳累,只要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见便值得了,她的眼睛洗涤他的灵魂,让他平静安宁,让他能够再次鼓起勇气,接受更大的挑战。
是他,亲手抛弃了这份幸福……他对不起蔓君,对不起特特和宁宁,也对不起自己……
坐在楼梯间,这是第一次,宁宁的神情像个大人似地,好像突然间长大懂事。
她环住姊姊的肩膀,安慰她、保护她,像过去姊姊对她做的一样。
特特倔强地抹掉不听话的眼泪,她从没在妹妹面前哭过,她一直扮演着妹妹的靠山,可是今天……她控制不住。
「姊,别哭。」宁宁哽咽,她被姊姊的泪水弄哭了。
姊姊是个巨人,她承受风雨、屹立不摇,再难受的事都咬牙忍下,可是……姊姊哭了,特特的脆弱让宁宁恐慌。
「我恨死他、怨死他,他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还要出现?」
「姊,你别这样。」
特特用力摇头,恨恨地捶着楼梯。「他有什么资格生病?有什么资格得到我们的同情?他有什么资格伤妈妈的心?有什么资格补偿我们?我的爸爸早就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他选择江莉雰那刻他就在我心里,死得彻彻底底!
「宁宁,你无法想象我有多恨他,过去二十年,我都必须告诉自己,我没有爸爸,我必须比别人更坚强,我没有爸爸,头上的天我必须自己顶着,我告诉自己,没有骑士的公主早就不是公主,早被放逐了,因为骑士变心,因为他眼里只看得见儿子!
「我存了满肚子恶毒的话想要骂他,可是他那个样子……我一句都骂不出来……我想丢他一身臭鸡蛋,可是他病得躺在那里,连反抗都不能,你说,我的怒气要怎么办?」
「姊,别生气,我帮你骂爸爸,他做错了,就要面壁反省、要改过,好不好?」
「他不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生活,他凭什么想抛弃我们就抛弃,想我们回来,就要求的理直气壮?我们是他的备胎吗?呼之即来、挥之则去,我们有这么卑贱?让他无限制糟蹋?」
「爸爸做错了,他错、你对,我挺你。」宁宁想不出安慰人的话。
特特用力咬唇。「被同学霸凌的时候,我多希望有个爸爸可以跑到训导处,把那些坏小孩抓起来痛骂一顿;在妈妈出车祸的时候,我多希望出面和肇事者谈判的是爸爸、不是只有十三岁的我;在你被同学嘲笑没有爸爸时,我多希望自己不必站出来告诉他们——你们给我闭嘴,宁宁的姊姊比你们十个爸爸还管用……」
在成长的过程中,她被无数鄙薄目光轻贱时,他在哪里?他正在哄着、宠着、疼着别人的孩子!
报应,就是报应!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她们的无条件原谅?
「爸不知道的事,以后我们一件件告诉他啊。我要告诉他学校办家长会,妈妈忙着赚钱,每次都是姊姊去的,老师问:『你们家没大人吗?』姊姊抬头挺胸,说得好大声哦,姊姊说:『我就是宁宁的爸爸。』。
「我要跟爸爸说宁宁学校亲子运动会时,我们老是拿第一名,因为那些大人动作很慢,他们的爸爸大输我的『爸爸』。
「我要跟爸爸说,那次雨下得好大,妈妈到很远的地方送花,我发了高烧,姊姊背着我,用长长的绳子把我捆在背上。
「姊姊想叫计程车,可是计程车不载我们,姊姊等不及,背着我跑好远好远的路,我躲在姊姊的雨衣里面,雨水从缝缝里浇进来,姊姊的衣服都湿透了,但我却算得好温暖,觉得……有姊姊爸爸,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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