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可以不必躺在这里的。
只要他信守承诺,她的生命,就不会在绽放得正盛的年岁里戛然而止;只要他信守承诺,她就不会用这样强烈的手段,逼他在心里留一个位置给她。
「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望着墓碑,他无奈地问。
他和她认识得早;早在大学时期,甚至在认识萧忆真之前,他们就已是最有默契的死党。他承认,她很了解他,在青春无限的过去,他与萧忆真之间的纠结,无论是意外中的电光石火,或是妒火中玉石俱焚的终结,她都曾参与其中,扮演的,是他的倾听者。
她和他一直离得不远,却又巧妙保持安全距离。看起来,她对所有人都好,而非特别针对他一个。
几乎每一次和同学躲在校园中能看见星星的角落喝啤酒时,她都会一起出现。在大家都醉倒之后,她是唯一还能清醒听他发酒疯的人。她和萧忆真也是好朋友,就像一般大学里能见得到的好姐妹一样,总是手拉着手,嘻笑谈心。
她功课极好,待人亲切,总有办法让昙花一现的青春,变成记忆中深刻的印记。和她相处过的人,都对她的贴心、爽朗印象深刻。
毕业前夕,他和萧忆真分手。疗伤、放逐好一段时间之后,他将心封闭起来,虽然还是交女朋友、带女人回家,却再也没有认真看待过感情。然而,她仍是最懂他的老朋友,不时透过通讯软件或电话聊近况,也常相约小酌。
在他二十八岁生日前夕,她以提前庆祝为由,约他吃了顿饭。在餐厅时,他喝了酒,像以往那般向她倾吐内心的无奈。
看似,他拥有不错的工作,靠兴趣谋生,而非盲目的庸碌,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只是个为活着而活着的人。他几乎想不起第一次拿起相机时的感动,至于技术什么的,都只是时间的累积,无关心境问题。他什么都不计较,无所谓地活着,没有足以不虚此生的冒险,没有负担,也没有目标。
真要挑剔,大概也只有对女人的长相,不过那也是为了打发活着的时间感罢了。他身边的女人,无论以何种形式留下身影,他都没有太多的情绪。他不是没有试着认真对待她们,但每当他自问,谁才是该留在他身边的灵魂伴侣,最后总是以一声无意义的苦笑作结。
精子和卵子拥有相同使命,相遇了,才孕育得出生命;同理可证,没有灵魂的人和渴望获得灵魂相属的人一起,注定是一场空。
「我很累了,很多事都没了意义,每天都是戴着面具过日子。」记得,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我也觉得累了。」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提议:「那我们逃吧,到没有过去、没有包袱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辞掉了工作,想暂时休息一阵子,到国外走走,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所以报名语言学校为期三个月的语言课程。如果他愿意,她想和他一起去。
也许是醉了,心慌意乱的他亟欲找寻逃离的出口,所以没有多加思考便答应了她的安排。
若当时他真的做了,也许,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可惜,他破碎的心早无力实践任何承诺。
她为他将一切安排妥当,然而他的失落却完全没有改善。暂时换地方生活又能如何?没有灵魂的人,活着,就是一种失去。
他继续过着熟悉的、为活而活的日子。白天,是公司里的TOP摄影师;夜里,流连在酒精与女人之间。
他没有响应她的讯息,以为少了他,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她仍然可依计划前往国外。未料,一天夜里,刺耳的门铃声预言了故事的急转直下。
他打开门,见她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外,像一抹就要淡去的雾。
她露出勉强的笑容。「很忙吗,这些日子?」
屋内躺着另个女孩,他只能掩上门,和她站在门外对望。「还好。我是说,你还好吗?」
她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你认识其它女孩了?」
「嗯。」
「那我们……还出国吗?」
「我想,还是算了。像我这种烂人,到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他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浪费了你的时间。」
「没什么,那本来也只是提议,你不必放在心上。」她若无其事地说:「我睡不着,想找你吃个消夜,既然你已经有人照顾,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往电梯走去。
他没有挽留,只是望着她的背影沉默。
她伸手准备按下下楼键之前,蓦然停止动作,转头向他,眼里散发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深沉,就如同流星陨落时所带起的强烈气流与炽盛的沉重,不只能自毁,还能毁人。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戏子璇
林靖风
黎诗雨
一见钟情
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