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眼睛往编辑厅一扫。“姓牧的呢?”提到这个心绪就无端低了一分。“在楼下等着,”她摇头,“他的论调跟你一样,把这附近说成战区似的危险。”
姓牧的,算你有绅士风度!房凌光在心里说,给小不点空间,也不忘守护。心情最近就是这样,总是苦苦的——羡慕、嫉妒、佩服、自惭、祝福、失落,全部加起来,就是这样的心情吗?
“你有事找我?”他还是不放心,很快在她全身扫一眼,不敢细看,主要是看有什么不对劲,好像没病也没伤……
“你上次的伤呢?”
“早就好了。”她很快说:“只是想跟你谈谈。”
谈谈?他心跳有些不规律,第一个想到的——“小不点,我以前对你很不客气,一直没跟你道——”
她举起手截断他。“我也没客气过。”
“我有在改了。”这话一出口,自己也吓一跳。他什么时候变得不再……朋友常形容的“臭屁”?他现在听来简直是虚心受教。
“在你面前我就变得不正常。”他低声说,半似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奇怪。”
“也不是奇怪,就是……”是怎样他又说不上来,愈想就愈是无解。“没关系,我们都是会被奇怪的人所吸引的人。”
她的话像在他心里重重敲了一下,他怔怔看着她。
“你,我,牧洛亭,都是这样的人。”她思考着顿了顿,“也许优年也是。我们都是在做‘探讨人心’的工作,所以会被特别奇怪的人吸引。”
原来……她的确看到他了,感受到他乱七八糟的行为底下,连自己都厘不清的心意?
他仍不知该说什么,心紧紧的,喉头也紧紧的。
“房凌光,”她忽然伸出手,“你一直在关心我。谢谢你关心我。”
他自动回应地握住她的手,纤细瘦小却结实、长了茧的手;先是怕握得太紧而完全没使上力,她却有力地握紧,明明是小到被他的手整个包住,那力道却像是她在保护、安慰他,也传达了深深的感念。他咽下喉中热热的哽塞,紧紧回握,许久,许久。
当她终于放开,他忙不迭也松手。接着他忽然瞪大眼指着她。“小不点,你……你会说话!”
她给他的一眼,明显在说:废话。
“不不不,我是说……你今天说了很多话!”他满脸惊异。
她微笑。“我也在改了,以前说话很故意,太过自我,现在会试着见人说人话。”
房凌光慢半拍才笑。她的意思是……见鬼还是只会说鬼话?他忽然同情起下一个她要“教育”的对象。
“那你觉得……可以把我当朋友吗?”他期待地问。
她点头。“可以试试。”接着又笑,“当我是男的或女的朋友都行。”
心里那个紧绷的结似乎松了些,房凌光看着那年轻得该死、又美得罪过的脸,觉得小不点还是当男的好,这样他会比较快习惯,说不定有一天能跟像姓牧的一样,互称死党,勾肩搭背!
不对!姓牧的从不跟他勾肩搭背,当然更不会允许他跟小不点勾肩搭背。他对襄知叹了一口长气。“走吧!我送你下楼,不然姓牧的随时有可能杀上来。”
“他不会。”
“他不会?”房凌光想想又点头,“我知道了,他也被你教育成功,对你言听计从。”
她噗哧一笑。“我知道你为什么是好主编了,你用字都很有趣,房凌光。”
尾声
房凌光的肚子差点挤不进门。“天!”
本来是“天杀的”万年骂,最近缩水成一字“天”,害他老觉得一口气堵着出不来。
办公室还没到几个人,资深编辑Winnie是工作狂,等于半住在社里,总是第一个到。
“房主编?”Winnie揉揉眼。“哇!你真有变身天分,我败给你了!”她赞叹,摸了摸自己的白发。
“那还用说。不过说真的,光是从家里出来,还没上公车我就想回家了。”房凌光不胜唏嘘地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他自认是全社里最认真的“变身人”,瞧瞧他,特别去跟演员朋友借了专业“fatsuit”上身,手臂、大腿也都加厚,不穿外套就已经全身冒汗。最难受的当然不是这些,而是”出门就遇上的眼光。
当惯了帅哥,完全不能适应遭人“侧目”的感觉。如果真是被人盯着猛瞧或指指点点,他还能顺着自己性子开骂,譬如“干嘛?你以为胖子喜欢当胖子吗?不知道你哪天内分泌失调就会变胖吗?你也最好别得糖尿病什么的,不然有你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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