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叫刺耳地响起,李明惠冲上前企图制止疯狂的安曦,“住手啦,你发什么疯啊!”安曦打红了眼,挥臂将她甩了几步远。程如兰怔上半天回神后,除了尖叫还是尖叫,尖叫声引起了程家父母的注意,前后奔赴现场,程父不加思索,一举擒抱住失去理性的安曦,拚命将他拖离毫无还手余地的沈维良。安曦扭动挣扎,余怒未消;沈维良奋力昂起上身,一脸红肿,又惊又惧,鲜血不断从鼻孔淌下;程如兰扶起他,泪眼汪汪,“你有没有怎样?真是太过分了……”
“安曦你神经痛,你被鬼附身啊!”李明惠不敢置信,爬起来后直打颤。
“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维良得罪你了吗?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吧?”程每压抑住慌乱,朝双臂被控制住的安曦质问。他狠瞪着沈维良,“问那个混蛋啊·他心里有数。”
没头没脑的回答终于惹火了程如兰,她起身回头,走向安曦,挥手便是一记麻辣的耳光,“打你这个没教养的学生!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合理的解释,别想再待在这所学校。”
“谁希罕!”他仰起下巴,悴了一口,怒视她和沈维良,咬牙切齿,“别以为你们可以逍遥,我要你们永远记和宋伊人(38)、宋伊人(38)、宋伊人(38)……”三个字如同符咒,把每个人都钉住不动。程父松开他,默不作声和程母对望;程如兰瞪目呆立,半晌合不拢嘴,沈维良忍着错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抹去一嘴殷红,“你认识伊人(38)?”安曦揉了揉发痛的指节,紧绷着脸,牵起缩在角落的泥巴,系好颈圈,拍拍脏污的裤管做着离开的准备动作。
“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你和伊人(38)是什么关系?”沈维良按住他的肩头。他不客气地挥落沈维良的手,再狎近对方的侧脸,状似耳语;“你没有资格知道。你们一定会记得宋伊人(38),可惜不会让你们很愉快。”没有人再拦住他,没有人打破沉默。
他自行步出程家,抬首望向明亮无云的天际,轻轻说了声:“伊人(38)再见”风款款吹来,遣蜷环绕他,似无声的抚慰。他垂首看着沾着血渍的右手,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请了两天假,对内对外都称病,病名是肠胃不适,拉肚子。但是时候到了他照样吃饭,吃完便上床发呆,发完呆便昏睡,病容看不出来,比平日沉默倒是真的,走到哪里都挂着兴味索然的表情,问不出个梗。
他妈妈忍着不发作,坐在楼梯口最醒目的位置上观察他的动向,他也不以为然,经过电话机时总会望上一眼,电话多数时哑然无声,偶尔响上一次又都是找他奶奶的,就是没有学校的来电。程如兰没有告他的状。第二天,他确实了这个事实,心里并无侥幸的窃喜,只有省却麻烦的轻松。可惜空洞的感觉并没有放过他,镇日如影随形,耳机里狂闹的舞曲遮蔽不了,专心做深呼吸却烦躁得想吼叫。
念头一转,趁奶奶出门,把泥巴偷偷抓进房里训练喝酒,酒是他奶奶精心泡制的宝贝人萋酒,才灌了三小杯泥巴就不支倒地趴在地猛吐舌,乐趣尽失。缺乏小酌对象,他独自啜饮着闷酒,喝洒经验屈指可数,只觉得还算顺口,一杯接着一杯,无聊了,还从坛子里挖出一小截像手指的华肉,咬了一口,淡而无味,随手扔给地上发出怪叫的泥巴。
酒精逐渐发挥了力道,他浑身暖和,筋骨松弛,半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身躯像浮游在云端,软绵绵失重无依,但紧黏不放的虚无感终至消失了。眼帘慢慢垂下,刚密合不久,就有人在叫唤他。
“安曦?安曦?”似远或近,似熟悉又陌生,总之,不是他奶奶。“安曦醒来,安曦?”固执地不睁开疲倦的眼皮,叫唤的声音于是更坚持,音量放大,仍唤不配他。鼻尖突然被用力捏紧,阻止氧气通过,他不由得张嘴呼吸,费力地张开惺忪的眼,和一双带着笑意的黑眸相对。
他花了数秒钟清醒,整个人惊坐起,背抵床头,两眼发直,如坠五里雾中。但绝非雾里看花,那影像太真实了,倚在床尾的年轻女人,一身素净白衫连身裙,小麦肤色,巧笑嫣然,酒涡时不时在颊畔出现打招呼,眸子圆黑莹亮,两股乌黑发辫垂至胸口,健美的小腿在床边俏皮地晃荡,她又唤了声:“嗨!安曦”
“伊人(38)吗?”他试探地喊,那形貌,活脱脱是相片中人。
“不认得我了?”她下了地,走到他面前,歪着头打量他的醉态,小嘴椰榆他。“年纪轻轻学人家藉酒浇愁叫喔?”
“我没有,我只是……”想念你。说不出口,眼里是不停的湿润。他作梦了,一定是,左右手轮流抹拭眼角,移开,伊人(38)依旧栩栩如生。他探手出云,指腹滑过她的面颊,擦过她的发辫,停在她的手心,温凉如昔,触感似真。他目不转睛地端详她的五官,每一寸肌肤,他甚至瞥到了她耳后下方有一小块青色胎记,他嗫嚅地说:“我终于看见你了,真正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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