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正人君子没错,不过是个肉做的正人君子,不是石头做的!
「喔。」她偏过头,脸向外地靠在他肩头上,敛目沈思,显然对另一人的挣扎毫无所觉。
他的体温比她高,身上除了在酒吧里沾染上的烟味,还有股清新的味道,她不确定那是香皂还是古龙水,只知道一种淡淡的满足正在胸口慢慢沈淀。
如果这种感觉称得上快乐,那么她想,她此时是快乐的。
重迭的两道影子,在路灯下缓缓前进,花拓努力地漠视紧贴在背上的娇躯,并严正地提醒自己──
要记住,她二十二岁了,自然也长出了所有女性都有的胸部,这是人体构造的一部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要记住,她「才」二十二岁,算起来刚成年没多久,不管她的皮肤有多细致,身体有多柔软,他都应该拿她当妹妹看待。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娃娃哭了叫妈妈……」他无声地唱着童谣,坚强地抵御心中的邪思歪念。不过,洋娃娃为什么会哭?他会不会是记错词了?
算了算了!他放弃想不通的古怪歌词,把注意力转移。
「宇净,除了爷爷之外,妳还有哪些家人?」那个不负责任的败家姑婆什么也没说就把人丢下,说起来他还真的对她的背景一无所知。
到底她是在哪种环境长大的?
「爸爸,和妈妈。」
原来她的父母健在,「所以你们全家都移民到瑞士了?」
「爸爸住台北。」
花拓差点绊倒。那她回台湾怎么会住到他家来?
他正要询问,又留意到她话里漏掉的一号人物。「妳妈妈呢?」
「住洛杉矶。」
花拓已经有些晕头转向。「妳爷爷住日内瓦,爸爸住台北,妈妈住洛杉矶,妳国中毕业以前住在台湾,是这样吗?」
「对。」黎氏回答,简明扼要。
「所以妳搬到瑞士之前是跟爸爸住?」
「一半跟爸爸,一半跟妈妈。」
花拓两眼翻白。照这种方式问下去,肯定到明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决定使用比较符合科学精神的办法: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妳的父母在妳几岁的时候离婚?」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六岁。」
宾果!
「他们分开后,妳就轮流住在两个地方,后来妳母亲决定移居美国,可是又无法带妳一起过去,因为妳父亲拥有监护权。到了妳国中毕业,妳的爷爷就把妳接到瑞士念书,我说的对不对?」推论很大胆,又无法解释她跟她父亲之间的关系,但一时之间他也做不出更好的臆测。
花拓感觉背上的身子僵了一僵,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全对。」她徐徐开口,语气淡得听不出一丝感情。「妈妈跟她的新丈夫要去美国时,没有想过要带我去。」她顿了一顿。「爷爷接我去瑞士,是因为爸爸又结婚了,他和那个阿姨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她一直只是个多余的孩子。父母打从一开始便是不得已地奉子成婚,离异后会轮流照管她数年,则是在爷爷的坚持之下所达成的协议,并非他们愿意。
当时她年纪虽小,却不聋不盲。
脚步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花拓心中没有丝毫谜团破解、茅塞顿开的喜悦。相反地,她那种单纯陈述事实的语气像根尖针,刺得他胸口作痛。
住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她说过的话蓦地浮现脑中。
原来她已习惯被人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
周围的环境一直在变,难怪她会紧紧攀附住书本中的持久。
何况,现实生活中的人会伤人,故事中的人物却不会……
「不要再问了。」
「好。」花拓点头。她的语气如平时一般平淡,但他听出了背后的一丝央求。
她是在乎的吧……
寂静弥漫在夏夜的空气中,粉嫩的面颊仍偎在他肩上,两人分别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花拓……」黎宇净突然开口。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为什么你在公司里是另一个样子?」
「什么样子?」
她沉默片刻,像是在思索着用词。「你对你公司的人……有点不好。」
这个疑问一直存留在她心里。他是个很好的人,但她不明白何以他一进他的公司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冷淡得不像花拓。
「我哪有对他们不好!」他不假思索地抗议。「我给的待遇比其它同业高,年终奖金多一个月,员工的假期比照外商公司,连吃尾牙的餐厅都选得比别人高级。」像他这么好的老板要上哪儿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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