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旅客已经上飞机了吗?”她急得全身冒汗。
“没有,空中服务员都没上去,太早。”航空公司职员回答。
浣思的心中仿佛一下子失去倚靠,空空荡荡连感觉都没有了。温太太不是说他坐飞机去高雄吗,怎么会没有名字,又不见人影?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吗?
愈是焦急烦乱,思想愈是不能集中,她从来没有这么恍惚过,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机场,怎么上计程车,等她突然清醒时,发现计程车已把她送到哲凡的诊所门外。
她胡乱付了车钱跳下来,那么奇怪,她突然冷静下来了,冷静得这么及时。温太太可能是奉命说谎的,哲凡可能根本没有离开家?他只是让她绝望而答应让沛文动手术,他是这样吗?他未免太低估她了。
她冷静地按响了门铃,等着福伯替她开门。
“夫人!这么早?”福伯不明真相,惊喜地问。
“医生在吗?”她若无其事地问。
“在!在!”福伯一个劲儿点头。
浣思冷冷一笑,昂然大步而入。
迎在门边的是意外又十分尴尬的女管家温太太,她只是奉命行事,也怪不得她。
“哲凡在哪里?”浣思也不提那谎言,她对温太太的微笑十分有教养。“楼上,或书房?”
“在小客厅。”温太太欲言又止,终于领先走向小客厅。“夫人,请进。”
浣思点点头,径自推门进去。
小客厅的景象令她吃惊得呆住了,她实在不能相信自己所看见的,那不是真的吧?那只是一个可怕的梦境吧?怎么可能呢?刘哲凡医生!
哲凡仍穿着昨夜那套西装,头发凌乱、胡须未修,眼睛中充满了吓人的血丝,一脸的宿醉末醒,一脸的莫名痛苦。他料靠在安乐椅上,旁边的茶几上是空酒瓶和歪倒的酒杯,那情那景——像是堕落的边缘、地狱的门外。
他在她看见他的同时也看见了她,但是,他显得一点也不意外、一点也不惊奇。
“坐!大清早来看我这醉鬼?”他的舌头发大,话也说得不清不楚。
“为什么骗我去高雄?”她心中发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天!帮帮哲凡!
“我知道骗不倒你,我知道你会来,”他挥挥手,“我们最伟大、最美丽的钢琴家!”
浣思的脸一下子红起来,他是讽刺?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沉着声音。
“什么意思?”他笑了,笑得迷迷糊糊,“你看不见吗?我喝了一夜酒,直到现在!”
“为什么喝酒?”她问。声音也随之颤抖了。
她怀疑一个事实,但——她连做梦也不敢相信这事实,他根本不在平她,他们已离婚五年!
“喝酒——心里快乐,”他摇头,“心里快乐!”
“难道不喝酒你心里不快乐?”她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好半天,才半清醒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不喝酒你心里不快乐?”她再说一次。
“是吗?”他自问,“不喝酒——哎!不喝酒的时候快乐是遥远的,远得——感觉也困难!”
“你——”她咬着唇,怎样令人心痛的醉话?
醉话最真,此刻,他说的便是真心肺腑的话吧?
“你的快乐不是在你辉煌的事业上吗?”她扬一扬头,心已软了,嘴还是硬的。
“辉煌的事业?他自嘲地笑起来。
“难道——不是?”她盯着他看。
“是——当然是!”他醉眼朦胧,“男人的最大快乐是事业,是事业!”
“那你喝酒——岂不矛盾?”她不放松。
“矛盾又有什么不好?”他反问。
浣思摇摇头。哲凡看来真是有隐衷,从昨夜到今晨,他不但外表变了,连语气也变了,似乎,所有人心目中刘哲凡医生随着他脱下那件医生白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连她也陌生了。
“你真休假?”她转换一个话题。
“休息一下,我早已需要休息一下,”他在安乐椅上动也不动。“这么多年来,我太累了。”
他话中可有另一种深意?他在暗示什么、比喻什么?
“累——就不替我动手术?”她问。
“沛文比我好。”他不再提双手发颤、不能再替人开刀的事,他——讲着玩的吧?“你不该再固执。”
“我觉得我固执得有理由。”她说。
“浣思,我实在不了解你,这个时候——你何必苦苦逼我?”
“你是说——我不再有资格?”她有些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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