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除了一间工作室,另有几个小房间,好像在这儿的不只老人一个。杏容正在猜测着,一个十九岁左右,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孩从房内走出,对着老人不停地比手划脚,似乎正要为他人准备伙食。
杏容张着一双疑惑的大眼,注视着禹祺明,等待他的回答。
“他是我父亲。”禹祺明心中充满复杂的情绪。当他好不容易见到生父时,他已经是这个模样了。别说要“报复”了,就连问他为何弃他们母子于不顾,他也回答不出来。
而哑巴少年大概是跟着父亲的“徒弟”吧!禹祺明不是很清楚,搞不好又是他的私生子。
“那……”杏容张口欲言,却叫禹祺明打了断。
“看过医生了!没有用。”禹祺明坦白而沉痛地说着。
“明,我们不能丢下你爸不管,尤其他现在这个样子!”杏容实在于心不忍,由他和禹祺明神似的五官,可以想见他当年风流倜傥的模样。
“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禹祺明低沉的嗓音中透着痛苦,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明——”杏容温暖的手覆上了他,深情的目光中,有着太多的不舍与怜惜,她会陪他一起度过难关的,无论多苦她都甘之如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禹祺明和阿兴打着手语,要他多准备食物。
杏容走到老人身后,他正专心地雕刻着,仿佛身外的事全与他无关。散落一地的木头像,或坐或立,姿态栩栩如生,但都没有脸。
“伯伯——”杏容轻声唤他。
老人家没有回应,仍一刀又一刀细腻地雕刻着爱人的神韵。
“没有用的!他现在是个废人——”
“明,不要这样说,毕竟他是你的父亲。”看着禹祺明那故做不在乎的模样,杏容十分心痛,他们父子要互相折磨到何时呢?
杏容没有看到祺明就寝,她下床寻找他。她看到祺明坐在屋前台阶抽着闷烟。心想让他静一下也好,理清他今生的一些事情。
老人家似乎累得睡着了,可是手中仍紧紧握着木像。
杏容悄悄地来到老人家的床旁,想帮他把木像拿下免得压到了身子。怎知老人家似乎浅眠,杏容的轻柔动作仍惊醒了他。
老人家睁开了一双干枯的眼,一看到杏容,两眼陡地射出了光芒来。杏容被吓得直往后退,而老人家却伸出了食指,颤抖地指着她。
杏容正想转身,拔腿而出,却不意撞上了一个黑影,她吓得差点尖叫,定神一看,才知是哑巴少年。
阿兴面无表情地向前,安抚着老人睡下,动作十分熟练,看来他当看护已经很久了。
斜映的月光,映照出禹祺明的身影,他不知在门口站多久了,阿兴贴心的一幕他似乎全看在眼里,他脸上的肌肉在阴影中抽搐着,似在忍受极大的痛楚,杏容想要上前安慰他几句,他却不发一言掉头离去。
一大早天还灰蒙蒙的,老人家就起身“工作”了。阿兴也快手快脚地把早餐地瓜稀饭煮好了。杏容知道祺明一整晚几乎没睡,她担忧地望着他浓黑的眼圈却又不敢多问。
因为祺明又恢复了谈笑风生,除了眼眸中闪过的一丝黯然之外,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他大声地叮嘱阿兴老人家的事,似要掩饰自己的心虚般。而阿兴只是用力地点点头,仍然面无表情。
“走吧!容儿。该启程了。”禹祺明招招手要杏容过来。
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吗?杏容望向祺明,而祺明回避着她询问的目光。突然阿兴比手划脚吱吱哑哑了起来,两人目光一看——老人家手中的木雕像,脸上的轮廓已浮现。
那是一对柳叶眉、杏儿眼、菱角嘴……
杏容对那模糊的轮廓感到有些“似曾相识”了起来,那会是谁呢?她仔细地盯着木像看,渐渐地,一般不安、恐惧的感觉涌了上来。
而祺明在凝视过木像后,缓缓地将视线转移到杏容的脸上。他专注的目光,仿佛在搜寻着什么,而那逐渐凝聚的恨意,让杏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不,不要,千万不要,杏容在心中无言地呐喊着,但他们其实都已猜到“木头人像”的女人是谁,是一向温柔婉约,得到众多男人喜爱的洛沁!杏容为这一残忍的事实,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而祺明脸上青筋一根根地跳动着,眼中燃着一簇簇愤怒的火焰,他发出一声狂吼,将一桌地瓜稀饭全扫在地上,再一个箭步冲到老人家面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木像,用力地摔在地上,并狠狠地践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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