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在这了?」听完她的话,原本浑身紧张,充满期待的咏童,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掉进了谷底。
「嗯,他妈妈嫁给一个日本人,所以就跟着妈妈搬到日本去了。」听完她来此的目的后,长年住在隔壁的张嫂开口就浇熄了她所有急切寻人的心情。
咏童呆愣愣地重复,「日本?」怎么……在电话里阿正都没有说?
「搬去好久啰。」这才想起还有一事未做的张嫂,边说边去屋子里取来一只钥匙,然后开了陆家的大门。
「妳要做什么?」咏童不解地看着她熟练的动作。
「帮他浇花。」将门钥收妥后,张嫂弯身提起浇花用的小洒水器。
「花?」她一时没听懂。
「就二楼的那个。」张嫂拉着她往后退了两步,伸手遥指着陆家二楼阳台上的两具长型花盆,「那是晓生从日本寄来种籽叫我替他种的。」
「罂粟?」熟悉的花朵一映入眼中,咏童想也不想地启口。
「不是,那个叫虞美人。」也曾认错花的张嫂,在查过书后,有些得意地向她解释,「罂粟在台湾是不准种的,不过这花和罂粟长得很像吧?」
所有的往事前尘,在双眼一接触到那些花后,重新在她的眼前复活,蓦然想起这些花儿由来的她,有些不安地追问。
「他……为什么要叫妳帮他种这个?」
「晓生说他要用这个来代替罂粟,他还说懂花语的人看了就会明白了。」张嫂偏着头想了想,好奇地看着她,「我不明白,妳呢,妳明白吗?」
她明白的,红色代表迷恋,白色代表遗忘。
但,为什么只有红色的花儿呢?她边想象着它代表的花语,边试着揣测他的用意。
「他只叫妳种红色的?他有没有留白色的种籽给妳?」心中有些不确定的咏童,在隐隐明白他的用意后,像是在面对另一个判刑般地,努力将自己的声音自喉中挤出。
张嫂摇摇头,「没有分什么红色白色,他只寄了一袋,里面都是这种颜色的种籽而已。」
他并没有把她遗忘……
「妳有没有他的电话?」紧紧捉住一线希望的咏童,忙握紧了她的手臂问。
「他没有留,他妈妈也不肯给。」深知他家庭情况的张嫂叹了口气,「因为她怕晓生的爸爸又会来纠缠他们母子俩。」都已经离婚了,还指望着晓生来替他还债?都拜陆孟羽所赐,晓生不得不离开台湾,就是因为那些老是嚷嚷着父债子还的地下钱庄所致。
「那地址呢?」咏童不肯放弃地退而求其次,「他寄信的地址在哪里?妳总有他的地址吧?」
「地址?」张嫂顿了顿,转身走进屋子里,「妳等一下,我去找找。」
自从分离后,从不曾觉得自己离他如此近的咏童,紧握着十指,深深在心底期盼着,上天能再给他们一次重逢的机会,好让他们能够有机会……
但迎向她的,却是张嫂那张写满歉意的脸庞。
「不好意思……」自屋子里走出来的张嫂,站在她面前扬高了那张被水濡湿的信封,「这个,前几天被我家小鬼玩水给弄湿了……」
小小的希望,一下子就在她的心中熄灭了……
咏童怔怔地接过那张蓝色的墨水全都晕开,只隐约可辨认出北海道三字的信封。
当屋子里的吵闹声又起,张嫂再次定进里头骂几个正忙着造反的小萝卜头时,咏童握紧了那张只能让她仰望天空的方向,却不能告诉她,他究竟在哪里的信封,就在这时,一名从市场买菜回来的阿婆路经咏童的身旁。
「小姐、小姐……」被蹲在路中间哭的咏童吓到的阿婆,好心地站在她的身边,拍着她的肩问:「妳怎么了?」
不听使唤的泪水,自不知已被泪水洗过多少次的面颊落了下来,咏童将脸埋进掌心里,止不住的眼泪,将那熟悉的笔迹、那仅剩的北海道三字,也濡湿晕开来……
青春,就这么在眼泪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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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年
「你一整天都跑哪去了?」富四海特产的那张黑压压大黑脸,在陆晓生一打开饭店房门时,随即伴着一整屋子浓重的烟味向他压过来。
「你更年期到了吗?」还站在门外的陆晓生,在回想起今天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后,处变不惊地问。
「是生理期来了一整天!」富四海一骨碌地把他给拖回房内,一脚踹上门后,挽起两袖就准备找他算帐。「说,你今天放我鸽子的理由是什么?」整整一天,消失得完全不见踪影,不但事前没报备,手机也不开,都说过今天要介绍几个文化圈里的同行给他老兄认识认识,结果呢?他千辛万苦才敲好时间,并突破种种困难才请来的同行名人们都到齐了,偏偏正主儿左等右等就是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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