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季节(3)

2025-03-02 评论


不过多久,玄关处传来贺家最后一名成员抵家的声音。

「我回来了……」加班加到晚上七点的贺咏童,拖着一身的疲惫,站在玄关处,踢掉脚上折腾她一天的高跟鞋。

没人听到也没人理会她。

已经对这种情况很习以为常的她,在玄关换了便鞋后,先是探首看向客厅里那对不敢出声,又打成一团的父子档,再撇过脸看向厨房的方向,只见老妈又拿着两把菜刀待在厨房里,同时左右开弓用力切切剁剁中……

嗯,很正常的情况。

两手捧着公文包的她,自动自发地绕过厅里摆放了一地与婚礼相关的障碍物,再拐弯走上二楼,一打开自己的房间,映入她眼帘的,又是一大堆让她看了就觉头痛的东西。

低首看着放在小桌上一整迭还等着她挑选的喜饼目录,和堆在桌下左邻右舍提供的婚纱照范本,以及同事热心提供的一本本新娘杂志,这让刚换好衣服就不想动的她,两手环着胸大大叹了口气。

结个婚,一定要这么麻烦吗?

如果能够全权由她决定的话,她是打算一切从简,公证结婚后,再请亲朋好友一块聚个餐就够了,偏偏未婚夫那厢,说什么部不肯从简,家大族大的他们,光只是南部的亲戚算一算,要是没开个七、八十桌绝对摆不平,且他们家族在南部又颇有声望,如果这婚结得太过简单随便,只怕未来的公婆恐会面上无光。

加上她这边又有个素来就专制强横的爷爷,只要那个太上皇一声令下,她家的老爸老妈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因此打从看好结婚的日子后,他们就开始全家总动员的替她打点张罗婚礼的事,即使距离她的婚期还有一个月,他们却已经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备战状态。

目前在这两个将要结为连理的家族里,唯一一个仍置身事外的,好像就只有她这个没什么感觉的准新娘而已。

没办法,她就是没有什么将要结婚的感觉,结婚对她来说,就跟她每天上班打卡一样,都只是种例行公事,这个情况就像是有人在她耳边对她说——时间到了,该结了。她就回答,好,那就结吧。她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点头热烈赞同,或是摇头强烈反对的。

蹲在小桌边意兴阑珊地翻了翻同事强力推膊的新娘杂志一会后,她阖上书页,放弃去分辨里面一件件让她感到眼花撩乱的婚纱,到底哪一件比较美、哪一件又较能衬托出她的身材,她再瞄瞄那些她只觉得统统都包装过度的喜饼礼盒目录,然后决定,就继续对它们来个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目前她最需要做的事,就是在这间坪数不大的小房间里,清出一个位置好让她休息睡觉,而她家老弟也老早就对她交代过了,在她结婚后,他就要把她的房间拿来当储藏室,因此在她嫁出去之前,她一定要对她两大书柜的书,和一整柜的唱片想想办法,她要是不整理整理,把那些东西全都当嫁妆一块陪嫁过去,他就要把那些东西拿去网络上拍卖,以贴补他的零用钱。

抬首望着高耸有如三座巨山的大柜子,咏童头痛万分地皱着眉。

一个月哪够用?光是书柜上六大箱旧物就够她忙到翻了,更不要说她还得打包放在柜子里完全没整理过的那两堆书山。

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她,决定就从这一团杂乱中先解决摆在最高处的东西。搬来桌旁的椅子后,她站上椅子伸长了两手去勾摆在最左边的旧物箱,不料箱子却比她想象中的来得重,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挪动了一点点,没想到,一只放在旧物箱上头的小铜箱,却咚的一声擦过她的发梢自高处坠下。

直拍着胸口庆幸没被砸中的她,在惊吓过后,下了椅子站在掉落的铜箱旁,遭岁月蒙尘的铜箱,在日光灯的映照下,依稀可见箱盖上雕刻的花纹,她拿来摆在桌上的抹布轻轻一擦,一朵雕刻精致的罂粟花,即破尘而出,在日光灯下与她静静地面对面。

好像有种尖锐的声音,一下子穿透了她的耳膜,令她有片刻听不清楼下传来的吵闹,也听不见外头巷口往来的人声与车声,缓缓地,所有的声音都在她见到这朵花儿后远去,未深的夜,忽然安静了下来。

属于过去的记忆,片段片段地流划过她的眼前,她仿佛还可以嗅到,白色制服在洗净被太阳晒干时清爽的香味,也还可以听见,她蓝色百褶裙在穿过草丛时传来的摩擦声音,而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好像再次回到她的面前,微偏着头,含笑地看着她。

「罂粟花有毒,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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