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缘分到了尽头了吗?我们的生命到了尽头了吗?
我生命中最长的一天是个大晴天。我几乎是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的。这一夜,我们没拉窗帘。
兰瑟好像是睡得很熟,他窝在我的臂弯里。就着晨光,我一次又一次地仔细端详他——这是我最后一次记住他的机会,无论我们的计划成功与否。
他的眉毛很整齐,也很长,在他熟睡的时候,眉毛自然弯弯的惹人怜爱;这些天他真的没睡好,眼睛周围带着淡淡的青黑色,看得我好生怜惜。他睫毛真的很长,一丝一缕的阳光透射进来,把他睫毛的投影拉得极长。他的鼻子很精巧,鼻梁很高,嗯,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像外国人的地方,但他的鼻子却没有西方人那么大。他的唇本来是很温润诱人的,但此刻却苍白得很。他冷吗?不舒服吗?我把他抱紧些,他皱了皱眉,看样子不太习惯在睡梦中跟人这般亲密。可他这一宿都那么紧紧地抓着我的袖子,不曾放开过。
“为了你,我得活着。”我无声地对他说,“祝我好运吧,我的男孩。”
八点整,穿戴整齐的我们被带上一辆汽车。车子很破旧,但车速却极快——我们没办法跳车逃跑。
八点十五,车子停在一幢带着红十字标志的破旧建筑前。我想这里是医院。
我搀扶着兰瑟下车,走向医院正门——我希望楼前的台阶一辈子都走不完,但很快我的希望就破灭了。
两个保镖走在我们前面,三个在后面。他们的腰间鼓鼓的,应该是枪。
医院内的楼梯不比外面的整洁,上到二楼时我下了判断。在一楼到二楼之间有两扇大窗子,显然还有一道楼梯通往地下室,我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另一个出口。这是一幢老式建筑,楼梯在中间,两边是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没什么人在走动,是不是这个地区的人民都很健康?还是因为今天要在这里灭掉我们,所以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我仔细观察着。
带路的两人向左拐去,我们跟着慢慢地走到最里间。这里大约就是手术准备室,我看到不少瓶瓶罐罐,一张床,上面是干净的手术服。
一个带着严严实实的口罩的男人问了兰瑟许多问题,兰瑟一一作答。我不太关心他们的谈话内容,不外是术前例行询问。我仔细观察这间小屋。除了进来的门之外,左手的墙上还有一扇门,似乎是通向手术室——兰瑟全麻后将被推进隔壁的房间手术。正对着进门的是一扇小小的窗子,密封。
在这房间里,逃跑的可能性为零。
兰瑟消毒,然后穿上手术服——一块破布。在他消毒的同时,两名保镖也在消毒,他们大概是要守在手术室内。
那我身后这三个则是负责看我的,我回头看了看他们,一人的手警觉地伸进怀里。
兰瑟坐在床上,等下他就要被麻醉。我没看到麻醉机,恐怕他们采取的是开放式。
我又看了看门口的三个人,六只眼睛炯炯地盯着我。
倘若我跑不了,兰瑟的内脏将被一件一件的取出来,卖到世界各地。
他们有三个人,持枪。我的呼吸忽地急促了起来,肺内的氧气总觉得不够用!
倘若我跑得晚了,兰瑟的内脏也会被一件一件拿出来——我相信装回去就不那么容易。
我的指尖发凉……已经很凉了,我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我张大了嘴,拼命的喘气,像要溺死的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我想拉住兰瑟的手,不让他进手术室,不让他离开。或者把我推进去,把我解剖了我也不介意。
我的上下牙相互撞击,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欢。”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我弯下僵直的脖子,对上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
那里,是我的世界。他让我沉溺,亦让我勇气倍增。
这对眸子里,装着两个我,只装着两个我。
他没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定睛看了我片刻便松开了手。
带口罩的男人拿着只瓶子,走到兰瑟的担架前,打开瓶盖,以吸管吸了点液体。
一股怪怪的味道飘散在整个房间。
兰瑟离那瓶子最近,于是他歪过头去,皱了皱眉。我猜测这大概就是乙醚,用作吸入式麻醉剂用。
男人将吸管中的液体滴在纱布上,接着把纱布盖在兰瑟口鼻处。兰瑟的头略微歪着,这样我就能进入他的视线。
我看到他清澈的目光逐渐迷离,身子又有些不可抑制的发冷。他在离我而去……不,我不喜欢这感觉,无论何时,我都不愿忍受他离我而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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